江林蹲在超市门口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像一尊压抑着怒火的石像。
他一口接一口地裹着烟嘴,烟头的火光在渐浓的暮色中明灭不定,映亮他眼中翻腾的阴鸷。
那袋打包的饭菜被他随意放在脚边,散发着与此刻氛围格格不入的香气。
没等多长时间,超市门帘“哗啦”一响,那两个小青年出来了。
一人怀里揣着一瓶廉价白酒,另一人正低头拆着新买的烟盒包装。
两人依旧嘻嘻哈哈,嘴里不干不净地继续谈论着明天老板提亲的“盛事”,仿佛那是他们能参与的最大荣耀。
就是现在!
江林猛地站起身,将烟头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两人面前。
他强行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那份冰冷的质感却掩盖不住:
“哥们,打听个事。刚才听你俩说,你们老板明天要去张家提亲?哪个张家啊?说清楚点。”
被拦住的高个青年正要点烟,被打断后很不爽,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林,见他穿着普通,语气很冲:
“你他妈谁啊?跟你有啥关系?滚开!” 说着,伸手就要推开江林。
就是这句“滚开”,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江林勉强维持的理智。
他心底那股因与小雅分离、因这突如其来的“提亲”消息而积压的邪火,轰然爆发!
“我操!”
江林低吼一声,根本不废话,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探出,一把死死揪住高个青年的衣领,将他猛地往自己身前一带!
同时,右腿膝盖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毫不留情地向上狠狠一磕!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膝盖骨结结实实地撞击在青年的下巴上。
“呃啊!” 青年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眼前一黑,口水混合着血丝从嘴角飙出,瞬间丧失了反抗能力。
“我问你是他妈哪个张家!!”
江林揪着他的衣领,防止他瘫倒,对着他扭曲的脸嘶声吼道,声音因为暴怒而有些变形。
旁边那个拆烟的矮个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呆了,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嘴里喊着“我操!”,下意识地伸手去扒拉江林抓住同伴的胳膊:“你他妈干什么!放手!”
他的手刚搭上江林的肩膀,江林看都没看,揪着高个青年的手没松,右腿如同安装了弹簧,猛地向后蹬出,一脚狠狠踹在矮个青年柔软的小腹上!
“嘭!”
“嗷!”矮个青年猝不及防,被踹得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手里的白酒瓶“哐当”一声摔得粉碎,酒液四溅。
他捂着肚子,疼得蜷缩起来,脸色煞白,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草……草泥马……找事是吧……”
江林像扔垃圾一样,将手里已经半昏迷的高个青年掼在地上,然后大步走到坐倒在地的矮个青年面前。
矮个青年看着江林那杀气腾腾、如同煞神般逼近的身影,吓得往后缩了缩,骂声戛然而止。
江林俯下身,没有任何预兆,右手抡圆了,带着风声。
“啪!”
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矮个青年的脸上,直接把他抽歪了过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我他妈跟你们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不会说人话?!啊?!”
江林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脸几乎贴到对方脸上,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戾和疯狂,嘶吼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震得矮个青年魂飞魄散。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惊恐。
“我问你是那个张家!”
江林的声音如同寒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复了一遍这个让他心脏紧缩的问题。
那矮个青年被打得眼冒金星,又被江林那吃人般的眼神吓破了胆。
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结结巴巴地开口,手指着远处别墅区的方向:
“就……就是那边,青山区那片别墅……最有名的那个张家……具体……具体叫什么名字,我……我这种小角色哪能知道啊大哥……就知道老板明天要去的就是那家……”
虽然他说得含糊,但手指的方向,以及“青山区别墅”、“最有名的张家”这些词,像一把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江林脑海中那扇最不愿面对的门。
张静雅的家!就是他才刚刚离开的地方!
这个消息,如同数九寒天里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从他头顶狠狠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嗡鸣,周围的嘈杂声都远去了。
他愣在原地,足足有三四秒,然后,脸上开始出现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
先是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然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冷笑:
“呵呵……呵呵呵……”
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终变成了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张家!张显光!张静雅!好!好得很啊!!!”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几乎都要笑出来,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荒谬、被戏耍的愤怒和一种心如刀绞的刺痛。
他刚刚还在那个房间里,抱着他心爱的女人,规划着他们的未来,给未出世的孩子起名字……转眼间,就听到了别人要去向她提亲的消息?
这他妈是什么荒诞的戏剧!
他猛地止住笑声,眼神变得空洞而骇人。
他不再看地上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废物,机械地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塞进嘴里,打火机打了三四次才点燃。
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仿佛需要尼古丁来麻痹这撕心裂肺的痛楚。
然后,他像个梦游者一样,晃晃悠悠地走到旁边,弯腰拎起那袋已经有些凉了的打包饭菜。
他的动作很慢,很僵硬,与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暴徒判若两人。
他就这样,叼着烟,拎着菜,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孤魂野鬼。
或者说,像一个受了巨大刺激后行为错乱的精神病患者,一步一晃,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超市门口,融入了沉沉的暮色之中。
背影显得无比落寞和……可笑。
那个勉强爬起来的矮个青年,心有余悸地看着江林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低声对同伴嘟囔:
“妈的……吓死老子了,看来就是个打听事的疯子……真他妈倒霉!”
他摇摇头,搀扶起还在晕乎的同伴,一瘸一拐地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此刻的江林,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晚风吹在他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寒。
小雅知道吗?
张显光知道吗?
这是张家默认的,还是张显光另一场考验?或者,是那个所谓的“老板”一厢情愿?
无数的疑问和猜忌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