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道里的影子动了。
陈砚舟一把拽住苏怀镜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前半步。他掌心血纹亮起,金光扫过石壁,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符文锁链正从地面爬向她的脚踝,像藤蔓一样无声缠绕。锁链碰到金光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响,化成灰烬飘散。
“这路不干净。”他说。
苏怀镜低头看自己的鞋底,刚才被缠住的地方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烧过的纸边。她没说话,只是把药箱往上提了提。
“继续走?”她问。
“只能走。”他盯着前方,“退回去更危险。”
台阶还在往下,窄得只能侧身通过。墙壁上的符文每隔十步闪一次,像是在计数。走了不到二十级,空气变得更闷,呼吸时喉咙发干。
然后,记忆来了。
不是画面,是感觉——冷雨打在脸上,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母亲的脚步在泥泞里打滑。他猛地停住,手扶住墙。
“怎么了?”苏怀镜回头。
“我看到了。”他说,“我妈那天晚上逃出去的路。”
话音刚落,整段井道突然亮了一下。石壁浮现出影像:女人披着黑斗篷,在暴雨中狂奔,怀里抱着婴儿。她回头望了一眼,眼睛泛着和陈砚舟一样的金红色光。嘴唇动了动,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子里。
“等你回来启门。”
影像消失,井道恢复昏暗。
“这是真的?”苏怀镜低声问。
“不是回放。”陈砚舟喘了口气,“是血纹自己记下来的。每一步都在唤醒它。”
他又往前走,脚步稳了些。这一次,他主动把手贴在墙上。血纹共鸣,画面再次浮现。
父亲站在一座石门前,手里捧着玉玺碎片。他穿着守龙人的黑袍,右臂已经断了,血顺着袖口滴在地上。他把碎片塞进一个木盒,交给旁边的老乞丐。
“师兄,替我守住最后一关。”他说。
老乞丐点头,转身走进黑暗。父亲回身,面对追兵,拔出一把柳叶刀。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陈砚舟松开手,额头全是汗。他知道那个老乞丐是谁——守龙人,疯癫的乞丐,二十年来一直守在龙脉口外。
“你爸……”苏怀镜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没死在那天。”陈砚舟说,“他只是消失了。现在我知道去哪儿找他。”
他们继续下行。台阶尽头是一扇石门,表面光滑,没有缝隙,只在中央凹下去一块,形状像一只张开的手。
系统提示响起:【检测到双重血脉认证需求,单人无法开启】
“双血脉?”苏怀镜皱眉,“什么意思?”
陈砚舟伸手试了试,掌心血纹金光注入,石门毫无反应。
苏怀镜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夹层取出半块残碑。上面刻着“济世”二字,边缘的纹路和石门周围的刻痕完全吻合。她试着把残碑按在凹槽旁边,石门微微震动,发出低鸣。
“有用。”她说,“但还不够。”
“一起上。”陈砚舟说,“你用你的血,我用我的纹。”
她点头,咬破指尖,将血涂在残碑上。陈砚舟也划开手掌,血纹金光顺着血液流入石门。两人同时将手按在门上。
石门裂开一道缝。
空中浮现出一行字:**双生斩,龙脉歇**
门缓缓下沉,露出后面的圆形石室。
里面没有灯,却亮如白昼。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晶石,形状像盘起来的龙,通体透明,内部有光流缓缓转动。晶石下方的地面上刻着复杂的阵纹,和苏怀镜药箱底部的图案一模一样。
陈砚舟刚踏进一步,血纹突然剧烈跳动,整条手臂发烫。他后退半步,金光在皮肤下起伏不定。
“它认出你了。”苏怀镜说。
她打开药箱,二十四枚银针自动飞出,在空中排列成一个“斩”字,针尖齐齐指向晶石核心。
“这不是巧合。”她声音有点抖,“我娘留下的东西……早就安排好了。”
陈砚舟盯着那串银针:“你妈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她不知道。”苏怀镜摇头,“但她知道有人会来找这块石头。她把方法藏在药理笔记里,用银针做引,用血脉做触媒。”
她开始移动脚步,按照记忆中的顺序,将银针一根根插入地面阵纹的关键节点。每插一根,晶石的光芒就强一分。
插到第十六根时,她的指尖被针划破,血滴在阵纹上。晶石突然嗡鸣,一道光束射向天花板,映出一幅投影。
画面里,苏怀镜的母亲穿着白大褂,正在一张图纸上画阵法。她抬头说了句话,声音清晰传来:
“银针为引,血纹为钥,双脉合则龙醒。”
投影消失,晶石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它要我们合作。”陈砚舟说。
“不只是合作。”苏怀镜抬头看他,“是融合。你的血纹需要我的阵法才能稳定,我的银针需要你的力量才能激活。”
“那就试试。”他走到晶石正下方,抬起右手。
金光从掌心涌出,直冲晶石。晶石吸收光芒,内部光流加速旋转,发出低频震动。苏怀镜迅速插完最后八根针,完成“斩”字闭环。
整个石室亮到刺眼。
晶石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和井口童谣完全一致:
**以爱为引,斩尽不公**
陈砚舟念出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让晶石震动一次。
突然,他手腕一紧。
不是被人抓住,是血纹自己收缩,像有东西在往里拉。他低头看,金光从皮肤下透出,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蔓延。
“不对!”苏怀镜喊,“它在抽你的能量!”
她冲过来想把他拉开,但地面阵纹亮起,形成一道屏障,把她挡在外面。
陈砚舟站着没动,反而往前迈了半步。
“别怕。”他说,“我妈留的话,不是让我们躲的。是让我们动手的。”
他抬起左手,摸了摸伞柄。黑伞还在腰间,柳叶刀安静地藏在伞骨里。
晶石的光芒越来越强,照得他整个人像是镀了层金。他的影子投在墙上,这次没有乱动,而是稳稳地站着,和他同步。
苏怀镜站在阵外,看着那道影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钥匙。”她喃喃道,“你是刀。”
话音未落,晶石中央裂开一道缝。
里面不是空的。
有一把刀。
刀身细长,通体漆黑,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和他伞里的柳叶刀长得一模一样,但更大,更沉,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陈砚舟伸出手。
刀缓缓飘出,落在他掌心。
重量刚好。
他握紧刀柄,血纹金光顺着刀身蔓延上去,整把刀开始发光。
苏怀镜看着他,声音很轻:“接下来呢?”
他没回答,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终于找到终点的平静。
他举起刀,对准晶石核心。
刀尖离晶石还有三寸,整个石室突然静了下来。
连空气都不流动了。
然后,童谣响了。
不是从外面,是从晶石内部传出来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哼着,调子缓慢,却每个音都踩在心跳上。
陈砚舟的手停在半空。
这歌他听过。
十八岁生日那天,母亲坐在床边,给他唱过一遍。
之后,她就不见了。
现在,这首歌从龙脉核心里传出来,像是在等他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左手,按照记忆中的节奏,轻轻拍了三下井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