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左手,按照记忆中的节奏,轻轻拍了三下井沿。
晶石里的童谣声没有停,反而更清晰了。那调子像一根线,从他耳朵钻进去,一路缠到心口。陈砚舟的手还搭在井沿上,指尖能感觉到石头里传来的震动,一下,又一下,和心跳对上了拍子。
就在这个时候,左耳突然发烫。
不是普通的热,是像被火燎了一下,猛地刺进脑子。他抬手一摸,指尖碰到金属耳钉,烫得几乎拿不住。
这耳钉他戴了三年。张猛死前塞给他的,说是他母亲留下的东西。当时他没多想,只觉得沉,冷冰冰的,戴上去之后也没出过什么怪事。可现在,它像是活了。
“不对劲。”他说。
苏怀镜站在阵外,银针还在空中悬着,护住“斩”字的最后一角。她抬头看他:“怎么了?”
“这耳钉……”他咬牙,“烧起来了。”
话音刚落,晶石的光芒猛地一跳。赤金色的光流从核心喷涌而出,直冲天花板,又反弹下来,像一张网罩住整个石室。陈砚舟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全靠左手撑住地面才稳住身体。
血纹在他手臂上跳动,不再是金光,而是混着暗红,像要炸开一样。
“它在拉我!”他吼了一声。
苏怀镜想冲过去,但阵纹亮起,屏障重新封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股力量拽着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步,直到离晶石只有半臂距离。
童谣还在响。
可这次,声音变了。
不再是单一的哼唱,而是两个声音叠在一起——一个是女人的,温柔缓慢;另一个,沙哑低沉,像是从地底传来。
“用我的血……”那个沙哑的声音说。
陈砚舟浑身一震。
这不是幻觉。
这是张猛临死前的画面回来了。
那天雨很大,清武司据点的地下室满地碎砖。张猛躺在血泊里,胸口塌了一块,说话断断续续。他抓住陈砚舟的手,把耳钉塞进他掌心。
“这是你妈的……她临死前……让我给你……说……有一天你会需要它……”
然后他笑了,眼睛闭上,手松开。
原来不是遗物。
是钥匙。
陈砚舟猛地抬手,一把扯下耳钉。金属外壳滚烫,掌心被烫出一道红印。他看也不看,直接用牙咬住耳钉边缘,狠狠一扯。
咔的一声。
耳钉裂开。
里面藏着一小块暗红色的结晶,指甲盖大小,像是干涸的血块。它一暴露在空气中,立刻开始融化,渗出一滴殷红的液体。
那滴血浮在空中,缓缓升起。
晶石感应到了。
整颗龙形晶石剧烈震颤,内部光流疯狂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滴血越升越高,最后轻轻碰上晶石表面。
轰!
赤金色的光爆开,瞬间吞没整个石室。
陈砚舟被那股力量掀翻在地,背脊撞上地面,疼得眼前发黑。但他顾不上疼,因为体内有什么东西醒了。
血纹从心脏出发,顺着经脉一路蔓延,速度快得吓人。每过一条血管,就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他能感觉到它们在重组,在排列,形成新的图案。
系统提示响起:【检测到守龙人直系血脉+皇族基因序列,血纹能力彻底激活】
“终于……成了。”他喘着气,手指抠进地缝。
苏怀镜在屏障外看得清楚。她看到陈砚舟身上的血纹不再是杂乱的金红交错,而是变成了完整的图腾,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脖颈,像一条龙盘绕而上。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神也变了,不再有犹豫,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清明。
“你还好吗?”她问。
“好得很。”他坐起来,抹了把脸,“就是感觉……多了点东西。”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血纹已经完全嵌入皮肤,像天生长在那里。他试着调动气息,血纹立刻回应,一股热流冲上指尖。
他抬手,冲着悬浮的斩龙刀一招。
刀转了个身,主动飞回他手中。
刀柄入手的那一瞬,整把刀亮了起来。漆黑的刀身泛起暗红纹路,和他身上的血纹一模一样。刀尖轻颤,像是在打招呼。
“认主了。”他说。
苏怀镜松了口气,随即想起什么,迅速从药箱取出一枚银针。她看准阵纹边缘一道细小的裂痕,手指一弹,银针精准钉入。
其余二十三枚银针立刻响应,自动旋转重组,由“斩”字变成一个环形阵,稳稳压住晶石的能量输出。
光芒逐渐平息,石室恢复稳定。
“能量可控了。”她说,“你现在能掌控它。”
陈砚舟站起身,握紧斩龙成品。他走到石室中央,抬头看那颗龙形晶石。它还在发光,但不再压迫,反而像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耳钉碎片,那滴母亲的血已经用尽,只剩空壳。
“妈。”他低声说,“我听见了。”
苏怀镜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她的手搭上药箱,指尖还能感觉到银针的余温。
“接下来呢?”她问。
“等的人快到了。”他盯着井道入口的方向。
话音落下,台阶尽头传来脚步声。
不是人的脚步。
是机械的,沉重的,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一步,一步,踩在石阶上,震得墙壁微微发抖。
红光闪了一下。
又一下。
越来越近。
陈砚舟抬手,将耳钉残片紧紧攥进掌心。血纹在他手臂上流动,斩龙刀横在胸前。
苏怀镜抽出一根银针,夹在指间。
两人并肩站着,面对幽深的井道。
脚步声停在最后一级台阶。
一个身影出现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高大,僵硬,全身覆盖着青铜色的铠甲,关节处露出齿轮和导管。它的头盔裂了一半,露出半张人脸——熟悉的脸。
是张猛。
但又不是。
他的左半边脸还是原来的模样,右半边却被金属替代,眼睛是红色的灯,嘴里传出电流般的杂音。
“陈砚舟。”机械嗓音响起,断断续续,“我……回来了。”
陈砚舟没动。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抬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