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整个北山都裹上了一层肃杀的银白。天地间,一片茫茫,唯有北望关那黑色的轮廓,如同一头蛰伏在风雪中的巨兽,沉默而威严。
关墙之上,韩宇身披一件厚实的黑色狐裘,凭栏而立。凛冽的寒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雪花落在他年轻而沉静的脸上,旋即融化。他的目光,穿透了漫天风雪,投向了关外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危机四伏的原野。
在他身后,高顺如同一尊铁塔,纹丝不动。半个月的操演与充足的“神仙汤”补给,让他麾下的陷阵营,已经彻底脱胎换骨。那五百名士兵,此刻正以伍为单位,安静地待在各自的防区之内,擦拭着手中的伏龙弩,眼神冷冽如冰,没有一丝即将面临大战的紧张,只有一种近乎于饥渴的、对鲜血的期待。
“来了。”
田丰的声音,从了望塔上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远方的地平线上,那一片纯白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细微的、滚动的黑线。
黑线,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变粗、变长!
很快,那已经不是一条线,而是一片奔涌的潮水!一千名骑士,尽着白铠,乘着白马,在那雪白的大地上,如同一群从地狱中冲出的幽灵骑士。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呐喊,只有马蹄踏在雪地里发出的、整齐划一的“簌簌”声,汇成了一股令人心悸的闷雷,让整个大地,都在为之轻轻颤抖!
白马义从!
即便相隔数里,那股精锐之师所特有的、锋锐无匹的杀气,依旧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直刺人心!
关墙之上,一些初次见到这等阵仗的辅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慌什么!”王虎一声怒吼,如同炸雷,“主公在此,高将军在此!陷阵营的兄弟们在此!天,塌不下来!”
这一声吼,如同定海神针,让骚动的辅兵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下意识地看向那些黑甲的陷阵营士兵,只见他们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关外那汹涌而来的,不是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而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股极致的冷静,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安定人心。
很快,那一千白马义从,在距离关墙约莫六百步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马队如同一把被拉满的弓,悄无声息地,向两侧展开,露出了中军位置,簇拥着的一名将领。
那将领,同样是一身银亮的铠甲,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马,手中提着一杆长槊。他正是公孙瓒的胞弟,公孙越。
公孙越勒住战马,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关隘。关墙之上,旌旗稀疏,除了巡逻的士兵,竟看不到大军集结的迹象。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诡异。
“哼,一群懂得藏头露尾的鼠辈。”公孙越的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冷笑。他对着身旁的一名斥候队长道:“去,到关下喊话。就说我右北平公孙越,前来拜会新晋的‘折冲校尉’。让他打开关门,献上神臂弩图纸,再自缚双手出降,我可饶他手下军民不死!”
“喏!”
那名斥候队长,催马向前,奔至关墙三百步外,扯着嗓子,将公孙越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那嚣张而狂妄的语气,在山谷间回荡,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羞辱。
关墙之上,韩宇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高顺:“高都尉,看来,我们的客人,有些心急啊。”
高顺的面庞,依旧冷硬如铁:“主公,五百步,已是神臂弩最佳射程。是否,给他们一个教训?”
“不急。”韩宇摆了摆手,“杀鸡,焉用牛刀?而且,只杀一个传话的,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名耀武扬威的斥候,落在了远处,公孙越军阵中央,那面迎风招展、绣着一个斗大“公孙”二字的帅旗之上。
“高都尉,你觉得,那面旗子,如何?”
高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微微一缩,瞬间明白了韩宇的意图。他沉声道:“目标,六百步,风雪交加。虽有难度,但……可一试!”
“那就,试试吧。”韩宇的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对着身后,轻轻地,招了招手。
二十名早已待命的陷阵营力士,无声地,推动着一架被厚重油布包裹的、比寻常神臂弩,还要大上三分的巨型弩床,缓缓走上了城头。当油布被揭开,那架通体由玄铁打造、弩臂之上篆刻着复杂云纹、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天威”神臂弩,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了它狰狞的真容!
这是公输班耗费了无数心血,用系统兑换出的最顶级材料,为韩宇量身打造的……王牌!
“绞盘!上弦!”
随着高顺一声低喝,八名力士,合力转动巨大的绞盘。那比人臂还粗的特制弓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被一寸寸地,拉至满月。
另一边,四名力士,合力抬起一根长达丈二、尾部带着稳定翼、箭头呈三棱破甲锥形的巨型弩矢,小心翼翼地,将其安放在了发射槽内。那黑色的箭头,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生命的光芒。
“测距!校风!”
田丰亲自操作着一个结构精密的、类似后世象限仪的青铜仪器,飞快地报出了一连串精准的数据。
“距离五百九十步,西北风三级,湿度七成……弩机上调一寸三分,向左偏半寸!”
操纵弩机的士兵,一丝不苟地,转动着精密的校准旋钮。
整个过程,安静,肃穆,充满了工业时代特有的、冰冷的精确之美。
关下,公孙越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见关墙之上,半晌没有回应,只有一个个黑点在忙碌着什么,不由得冷笑道:“装神弄鬼!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这些老鼠,是不知道我白马义从的厉害了!”
他刚准备下令,让弓箭手上前,进行一轮压制性射击。
就在此时!
“嗡——!!!”
一声前所未有、仿佛连天空都要被撕裂的恐怖弦音,猛然从北望关的城头,炸响!
那声音,不再是雷鸣,而是一种超越了声音本身的、纯粹的能量释放!
公孙越只觉得耳中一阵轰鸣,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骇然抬头,只见一道比闪电还要迅捷的黑色流光,拖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瞬间撕裂了漫天风雪,以一种超越了他理解极限的速度,向着他的军阵,暴射而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支巨矢所过之处,所有的雪花,都被瞬间蒸发、排开,形成了一条短暂的真空通道!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支巨矢撕裂空气时,发出的、如同鬼神咆哮般的凄厉尖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躲,想逃,想下达命令,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那道黑色的死亡流光,目标,却不是他。
它的目标,是他身后,那面象征着公孙家族荣耀与骄傲的……帅旗!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微不可闻的闷响。
在千名白马义从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根由百年铁木制成、碗口粗细的帅旗旗杆,连一丝一毫的抵抗都没能做到,便从中间的位置,轰然炸裂!
不是被射断,是如同被天雷正面劈中一般,从内到外,爆成了一蓬漫天飞舞的、细碎的木屑!
那支恐怖的巨矢,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余势不衰,又向前飞出了近百步,才“轰”的一声,深深地,钉入了后方的冻土之中,整个箭身,都没入了一半有余,只留下那不断“嗡嗡”颤鸣的尾翼,仿佛在嘲笑着所有人的无能与脆弱。
“哗啦——”
那面绣着“公孙”二字的大旗,无力地,从半空中,飘落而下,如同一块破布,被风雪,瞬间掩埋。
死寂。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雪歇了。
一千名纵横北疆、所向披靡的白马义从,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保持着冲锋的姿态,一动不动。他们的脸上,那属于精锐的骄傲与自信,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公孙越,更是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他知道,那一箭,若是再偏三尺,此刻,被炸成碎片的,就不是旗杆,而是他公孙越的……身体!
这不是战争。
这是……天罚!
关墙之上,韩宇看着下方那片凝固的白色海洋,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对着身旁的传令兵,轻声道:
“传话给公孙将军。”
“就说,风雪太大,我北山,就不留客了。”
“他的帅旗,我替他收下了。下一次,若再敢踏入北山百里之内,我韩宇,便亲自,去取他兄长公孙瓒的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