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静默的胜利》
标准时间四十七天。
“伏羲号”内部的节奏已经稳定下来。轮流值班与休眠制度严格执行,有限的资源被精打细算地使用着。飞船的自我修复系统在dr. 李团队的指导下,利用一些从“思维种子”中获得的、关于材料自我组织和能量高效利用的“启发”,正以超出预期的速度缓慢修复着创伤。虽然距离完全恢复遥遥无期,但至少生命维持系统和主要结构已经稳定,不再恶化。
那种逃离之初如影随形的、对时间警察追杀的恐惧,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周围空间的绝对平静,逐渐淡化。他们似乎真的被“遗忘”了,或者如dr. 李所推测,时间警察认为封存了“归墟”便已达到主要战略目的。
这种“静默”,本身就像一种扭曲的胜利。他们活下来了,带着珍贵的“火种”,脱离了那片法则混乱的战场。但这份胜利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仿佛窃取了时光的侥幸感。
林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舰长室,更深层次地与“思维种子”进行着沟通。他不再试图一次性理解那浩瀚的信息海洋,而是像学生一样,选择性地、有目的地“查阅”。
他重点关注了几个方面:一是关于时间警察(“时空一致性维护部队”)可能的行为模式和探测方式,试图为未来可能再次遭遇做准备;二是关于“混沌源点”更本质的特性,希望能找到在不引发灾难的前提下,有限利用其力量的方法;三是关于意识领域的知识,希望能帮助那些患上p-cSS的船员。
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他发现时间警察的行动高度依赖对“历史熵增”和“因果链扰动”的监测。他们的“秩序”力场虽然强大,但似乎对基于纯粹数学美感或高度和谐的意识活动,反应相对迟钝。这或许解释了为何丽莎那融合了情感与权限的屏障能短暂生效,为何那首“可能性之歌”能对其造成冲击。
关于“混沌源点”,他得到的更多是警告而非方法。任何试图直接操控它的行为都极其危险,但间接利用其散发出的、“滋养”了“归墟”千年的背景辐射,或许是可行的。这种辐射能潜移默化地激发创造力,促进不同知识的融合,甚至……温和地修复意识创伤。他开始尝试引导这种微弱的辐射,配合云心和小雅的精神疏导,去帮助那些受创的船员,初见成效。
与此同时,云心则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小雅身上。她不再将女儿仅仅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而是开始引导她理解并掌控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她们一起“阅读”“思维种子”中那些适合孩子理解的、关于星辰、自然和生命的美妙记述,一起用意识进行简单的“构建”游戏——比如在脑海中共同描绘一朵花从种子到绽放的完整过程,感受其中蕴含的生命力与信息流。
小雅的适应和学习能力惊人。她很快就不再对脑海中偶尔闪过的陌生知识感到恐惧,而是像对待新玩具一样充满好奇。她甚至无师自通地,用意识引导飞船循环系统中的水流,在空中勾勒出短暂存在的、闪烁着微光的简易宋星符文,让偶尔见到此景的dr. 李目瞪口呆。
胖嫂的“灵感烹饪”则正式成为了飞船的例行项目。她的“安神餐”确实对稳定船员情绪,缓解精神疲劳有显着效果。她甚至根据船员的轮班时间和精神状态,开发出了不同“功效”的套餐,被船员们戏称为“星际养生局”。这看似不起眼的成果,却成了维系这支饱经创伤的团队士气的重要一环。
在这段相对平静的航程中,最初的震惊、悲痛和茫然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加内敛的、坚定的力量。他们不再仅仅是被动地逃亡和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地学习、适应和准备。
这是一种“静默的胜利”。不是凯旋,而是在废墟上重新站起,在绝望中寻找到前行的微光。他们失去了很多,但他们活了下来,并且开始将那段非凡的经历,内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这天,林远召集了所有清醒的核心成员,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航程评估。
“根据最新计算,我们将在二十四天后,抵达柯伊伯带外围的预设集结点‘希望角’。”导航员汇报。
“希望角”是一个位于太阳系边缘的小行星观测站,也是“伏羲号”此次远航预设的最后一个中继点和通讯节点。到达那里,意味着他们终于回到了人类文明的触角范围。
“到达‘希望角’后,我们首先需要与地球取得联系,进行初步汇报。”林远说道,“同时,我们需要决定,是等待地球派出的接应舰队,还是依靠我们自身剩余的动力,继续航向内太阳系。”
“我认为应该等待接应。”dr. 李持谨慎态度,“我们的飞船状态依旧不佳,贸然进入内太阳系繁忙的航道,风险太高。而且……我们需要时间,来统一口径,决定如何向联合政府汇报关于宋星科技、‘归墟’以及……‘思维种子’的存在。”
他的顾虑很现实。“思维种子”的存在太过惊人,一旦消息走漏,必然引发全球范围的震动,甚至争夺。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必须绝对保密。
“我同意李博士的看法。”云心表示支持,“另外,小雅的情况特殊,也需要一个稳妥的安排。”
众人达成了初步共识,在“希望角”暂停,等待指令,并进一步完善他们的报告和应对策略。
会议结束后,林远独自一人来到观测甲板。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清晰地看到远方那颗越来越明亮的恒星——太阳。在地球上,它代表着温暖与生命。而此刻,在林远眼中,它却像是一个巨大舞台的入口,等待着他们这群带着秘密归来的演员。
静默的航行即将结束,现实的纷扰与抉择就在眼前。他握了握拳,感受着意识深处那枚温暖而坚定的“种子”。
他们准备好了。至少,他们必须准备好。
去面对家乡,面对人类,面对那个因他们的回归,而即将迎来剧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