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外,可不止这么些人。
官学学子们都要睡下,被大嘴巴余执一嗓子嚎的全精神了。
得知食堂许大厨家出了事,正在中堂上被审问,住在官学的学子有一个算一个,齐刷刷涌来。
临海镇百姓得了消息,更是饭也不吃了,觉不睡了。
拖家带口,喊邻居叫好友。
从大街小巷、四面八方挤到县衙门口。
在小院万分担忧的郑袖,都听到门外喜气洋洋的声音:
“你也去县衙看许家的热闹?”
“嗐,我二舅家的三侄女她贤婿的表妹开铺子,被许悦溪坑过,喊我一道去看看……”
郑袖愈发担心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大嗓门女声:
“屋里的人听着,我是追风铺子的人,来给你说一下现在县衙的情况。”
追风铺子……
郑袖听许悦溪说过,似是她一位同窗家中开的铺子。
她忙凑到门边,仔细听着传话,不愿错过一个字。
“许家暂时没什么事,有几位大人在呢,你且放心就是。
只是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你先在家休息,有事就往外传话,我们几个都在外头候着呢。”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是真的。
没什么事,就见仁见智了。
许悦溪坐地上太久,屁股有点发凉,她站起来,刚要换个姿势,就听隔壁传来一声‘不可能’!
她支起耳朵一听,分明是钱大夫的声音。
陆逢正低头看着明师爷记下的口供,听到声音当即抬头。
郑捕头大步走来,脸上仍残存着几分惊讶:“大人,人,醒了。”
“什么?!”
曹大人眼都有些发花,全靠不能在姓秦的面前丢脸和某种不可说的目的,才没有离开县衙。
一听这话,他猛地瞪大眼睛。
郑捕头平复了下情绪,继续解释:“许凝云给她催吐,咽下的毒和……”
他望一眼满脸不可能的江大牛:“和一肚子的汤粉。
属下请县衙仵作和池大夫查验吐出的东西,都得出了同一结论:
马钱子的汁液只在最先吐出的胆水中出现,并未混杂在汤粉残渣当中。”
也就是说,老妇人所中的毒,和许记粉铺,无关。
江大牛下意识大吼一声:“不可能!!庸医!一群庸医!你们分明……”
许悦溪凉凉地提醒道:“你口中的庸医,刚刚可救下你娘的小命。”
江大牛吼声一顿。
曹大人后背冒起冷汗,刚要让人拖下江大牛乱棍打死。
许凝云洗干净手后,面无表情从隔壁走出:
“各位大人,谷雨村的于金花,也就是方才中毒的老妇人,她一醒就要报官,称江大牛……
哦不对,他不叫江大牛,哄骗了她。”
于金花缓过来后被请上公堂,嗓子还哑着,便哭着喊着求各位大人做主:
“他给了我半两银子,还说请我吃两碗汤粉,只要我照他说的做就成。
那可是半两银子!还能白吃两碗汤粉!我一口答应下来,吃光汤粉后一抹嘴,倒头就装晕。
谁知道一进县衙,他就把不知道染了什么东西的袖子塞进我嘴里……”
江大牛身形一瘫,完了。
曹大人阴沉着眸子瞪向后一步走出的钱大夫。
没用的废物!
好好的事情都能办砸了!
钱大夫万分委屈。
这哪儿能怪他。
谁让江大牛没一开始哄于金花服毒?
但凡提前半炷香服毒,但凡咽下的毒汁再多一点,便是御医赶来,都救不下于金花!
陆逢视线扫视全场,轻易看到三人间的眉眼官司。
他眸子微眯,正要开口,秦千户慢声道:“陆大人,今天时辰不早了,还有件案子等着审呢。
不如先关押了江大牛和于金花,待明日得空再审?
至于许记粉铺的人,实属无辜,先放回家中,等审明案子后,再计较无辜被冤和许记粉铺被砸一事?”
陆逢和秦千户视线交错,含笑点头:
“秦大人审案经验丰富,是本官疏忽了,来人,拿下。”
话音一落,中堂里的捕快同时动手,抓住江大牛、于金花和钱大夫。
钱大夫被拿住,整个人都是懵的:“大人,我冤枉啊,大人!”
郑捕头望一眼陆逢,笑眯眯地道:
“钱大夫,于金花刚刚苏醒,身子过于孱弱,又恐毒再度复发,急需一位大夫在旁照看着。
而池大夫年长,小许大夫年纪还小,只能请您进牢里,照看于金花。
放心,我会叮嘱狱卒,将你和于金花安排在隔壁。”
钱大夫骂声还没来得及吼出,就被押下带走。
许闻风愣愣被许悦溪扶起,见许仲程瑶和童掌柜被捕快带上,他顿在原地,许悦溪怎么劝都不肯走。
程瑶跪下时低声道:“郑袖一个人在小院里,不知道有多担心,你快些回去陪她吧。”
许悦溪一边将许闻风往外推,一边不停点头:
“野堂哥就在这儿,多你一个不多。大堂哥,你先回去陪大堂嫂,她怀着身子容易多想。
得空的话,你再做个夜宵,熬到这个点,我都饿了。”
许闻风沉默了下,再一想方才他全程没什么用,也没出什么力。
他走到许望野身边,低声交代几句后,飞速挤出闹嚷的人群。
临海酒楼的掌柜等候已久,一撩衣袍跪下:
“各位大人,小民章德状告童记酒楼的掌柜童远,勾结许仲,将水浸粮掺杂在上等精米中,卖给食客。
另,许仲与官学食堂管事勾结,以次充好,戕害官学学子。”
来凑热闹的钱管事:“?”
还有他的事?
再仔细一揣摩这位掌柜的话,钱管事望一眼满脸担忧的许孟九,顿时气笑了。
许孟九以次充好?
她的手脚,可比某些人来的干净!
许悦溪站在娘身边,凉凉地道:“章掌柜,你说了这一大通,有证据吗?”
章掌柜挺直腰板:“请捕快到童记酒楼一查便知!”
许悦溪当即嗤笑出声:“章掌柜的意思是,你空口白牙带了张嘴就来告状了?
县衙捕快可不是你酒楼的伙计,岂能因你一句毫无证据的话,就大肆搜查童记酒楼?”
曹大人记恨许悦溪已久,刚才要不是她多嘴废话,哪还会闹得这么个下场:
“放肆!公堂之上,岂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插话?
况且你和许空山得进官学一事本就蹊跷,正好陆大人在场,便算做第三案,好好查一查天海县官学一事!
陆大人,你说呢?”
陆逢没有拒绝:“曹大人此言有理,算便算罢。事关官学,可是大事一件,万万不能损了秦大人和戚将军的名声。
不过我观堂下的许悦溪,说话有条不紊,行事并不鲁莽,远胜普通小孩,她能进官学,倒也不奇怪。”
陆逢转而看向秦千户,笑着道:“我并无质疑秦大人的意思,只是曹大人提了出来……
既如此,只能将今年招的所有学子,都彻查一番,也好安曹大人的心。”
什么?彻查?!
曹大人当即就要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