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夏日的天,孩子的脸。前一刻还是碧空如洗,蝉鸣聒噪,闷热凝滞得如同熬化的糖稀,黏糊糊地裹着人。赵泓刚将一碗温凉的药汁小心喂进臻多宝口中,用布巾拭去他唇边残留的褐色药渍,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薄胎瓷器。窗外,一丝风也无,树梢纹丝不动,空气沉甸甸地压着胸腔,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世界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而无声的蒸笼里,酝酿着一场无从宣泄的闷火。

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道刺目的白练撕裂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仿佛天穹被硬生生劈开一道狰狞伤口,那光芒惨白、冰冷,带着审判般的无情,瞬间将昏暗的室内照得一片死寂的亮堂。紧接着——

“轰隆——!!!”

不是沉闷的滚雷,而是直接炸响在头顶的爆裂!那声音粗暴、蛮横,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意志,狠狠撞在屋顶,震得梁柱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窗棂哗啦乱响,桌上的茶盏嗡嗡共鸣。整个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摇晃,要将这方寸之地连同里面的一切都彻底捏碎!

“呃!”赵泓被这猝不及防的、几乎贴着耳膜炸开的巨响震得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左肩旧伤处那早已蛰伏的剧痛如同淬毒的钢针,瞬间穿透皮肉筋骨,沿着麻木的神经直刺入脑髓深处。他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迸,手指痉挛般死死抠紧了光滑的紫檀木床沿,坚硬的木质几乎要嵌进指腹,指节瞬间失去血色,一片惨白。这痛楚不仅来自旧伤,更来自一种灭顶的、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预感——这惊雷,对臻多宝而言,无异于催命的符咒!

塌上的臻多宝,在雷声炸响的刹那,身体骤然绷成了一张拉满欲断的弓!他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却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已被那声毁灭性的巨响彻底击碎、抽离。那里面没有光,没有焦距,没有一丝属于“臻多宝”的清明,只剩下无边无际、纯粹得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瞬间将他吞噬。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撕裂了沉闷的空气,比方才的炸雷更令人心胆俱裂,仿佛是从九幽地狱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哀嚎。那不是清醒的呼喊,是灵魂被活生生撕开、被恐惧的巨兽啃噬时发出的、最原始的绝望悲鸣。臻多宝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弹起,又重重摔回床榻,随即开始剧烈的、完全失控的痉挛和翻滚。四肢疯狂地蹬踹、挥舞,带着惊人的力量,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夹杂着破碎不成调、却又字字泣血的嘶喊:“走开!别过来!杀!杀光他们!血……全是血!阿娘——!” 他的指甲在光滑的锦被上、在床沿坚硬的紫檀木上刮擦出刺耳尖锐的声响,留下道道深可见木质的白色深痕。混乱中,那胡乱挥舞的手臂带着一股绝望的蛮力,“嗤啦”一声,狠狠扫过正欲扑上前抱住他的赵泓的左侧小臂。尖锐的刺痛和温热的液体感传来,赵泓低头,三道深深的血痕赫然在目,皮肉翻卷,血珠迅速渗出、滚落,在月白的衣袖上洇开刺目的殷红。

“多宝!是我!赵泓!看着我!看着我!!” 赵泓忍着臂上火辣辣的剧痛和肩头旧伤钻心蚀骨的撕扯,声音嘶哑地吼着,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压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他再次试图靠近,用整个身体去压制那失控的躯体,想将他紧紧箍在怀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隔开那无形的恐惧洪流。可此刻的臻多宝,彻底被梦魇和记忆的滔天巨浪淹没,化作了最原始、最暴烈的恐惧本身。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濒死困兽,对任何靠近的气息都只剩下最本能的、同归于尽般的攻击。他胡乱地抓挠、踢打,身体爆发出远超平日的惊人力量,猛地挣脱了赵泓因剧痛而稍显迟滞的钳制,滚下床榻!

“别碰我!滚开!滚!!” 他嘶吼着,声音破碎得不成人形,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拼命爬行,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挥舞着滴血的刀锋和燃烧的箭矢在追赶,要将他拖回那片尸山血海的炼狱。他撞翻了沉重的乌木圆凳,踢飞了矮几上精致的青瓷茶具,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如同战场上催命的刀兵交击,更加剧了他彻底的崩溃。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逃进最深的、能将他彻底包裹吞噬、隔绝一切光与声的黑暗里。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扑向房间最深处那个堆放旧衣箱的逼仄角落,那里阴影最浓,尘埃最厚。他拼命地往里缩,用头去撞那冰冷坚硬的墙壁,发出沉闷而令人心碎的“咚咚”声,身体蜷缩成极小、极力想消失的一团,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口中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和不成句的、混杂着童年记忆与战场噩梦的呓语:“死了……都死了……冷……好冷……骨头……踩断了……哥……”

赵泓的心,随着那一声声撞墙的闷响,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揉碎,每一次撞击都像撞在他的心尖上。左臂的抓伤火烧火燎,每一次牵动都带起一阵尖锐的痛楚,而左肩旧伤的剧痛与臻多宝此刻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仿佛产生了某种诡异而致命的共鸣,臻多宝每一次痉挛都像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紧绷欲断的神经上。他踉跄着扑到那个角落,不敢再强行触碰,只能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隔着一点绝望的距离,一遍又一遍,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压抑和一种濒临失控的恐慌而颤抖变形:“多宝……别怕……是我……泓哥……雷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看看我……是我……安全了……这里很安全……” 汗水混着不知何时汹涌而下的泪水,模糊了他布满血丝的视线,咸涩滚烫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唇角,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他伸出手,指尖离那剧烈颤抖、蜷缩如受惊幼兽的躯体只有毫厘,却如同隔着天堑,不敢落下,生怕任何一丝触碰都会成为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地呼唤,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间隙和臻多宝破碎绝望的呜咽中,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渺小,那么濒临崩溃。每一次窗外惨白的电光撕裂天幕,都瞬间照亮角落深处臻多宝那张惨白扭曲、写满极致恐惧、如同溺水者般绝望窒息的脸,也照亮赵泓脸上同样灰败、痛苦、布满汗水和泪痕、濒临精神极限的绝望。

时间在剧烈的喘息、疯狂的呓语和无力的低唤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窗外的雷暴如同发怒的天神,将积蓄的毁灭力量疯狂地倾泻了许久,才带着不甘的余威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瓢泼大雨冲刷着屋檐和庭院,发出单调而冰冷、仿佛永无止境的哗哗声,将这夜的残酷深深烙印。

角落里的臻多宝,仿佛在耗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对抗那无形的恐惧洪流后,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彻底崩断。剧烈的痉挛渐渐平息,变成无法控制的细微抽搐,如同离水的鱼最后的挣扎。他不再撞墙,不再嘶吼,只是更深地、更深地将自己缩进那片狭窄肮脏的阴影里,像一块被彻底抽去生机、打回原形的顽石,只剩下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断断续续的呼吸。过度的惊恐和剧烈的生理消耗,已将他残存不多的生命力彻底榨干,将他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昏迷深渊。

赵泓这才敢缓缓靠近,动作僵硬而谨慎,仿佛靠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碰即碎的琉璃幻影。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冰冷、汗湿、仍在无意识细微颤抖的身体从角落的阴影和尘埃里抱出来。入手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分量,像一片随时会碎裂、随风飘散的枯叶。他将他重新安置在凌乱不堪、沾染了汗渍和零星血迹的床榻上,用温热的布巾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擦拭他额头的冷汗、脖颈的黏腻,还有手上挣扎时沾染的灰尘和划破的血痕。每一下擦拭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如同拂去价值连城却布满致命裂痕的古董上最细微的尘埃。做完这一切,他拉过尚算干净的丝被,轻轻盖到臻多宝瘦削得几乎只剩骨架的下颌。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得如同打上死结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脸,赵泓脱力般地、重重跌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左臂的抓伤在方才的动作间被牵扯,火辣辣地疼,伤口边缘红肿翻卷,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他低头,看着那三道皮肉翻卷、狰狞刺目的伤口,血已微微凝固,呈现出暗红的痂痕。左肩的旧伤并未因雷声停歇而平复,反而在方才的对抗、紧张和此刻脱力后的松懈中愈发嚣张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半边身体酸麻胀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在里面搅动。然而这些肉体上清晰尖锐的痛楚,此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蚊蚋叮咬。一种深不见底、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如同冰冷沉重的海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那是精神被反复蹂躏碾压、意志被逼到悬崖边缘、几乎粉身碎骨后的彻底虚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重若千钧。他无力地靠在冰冷坚硬的紫檀木床柱上,闭上眼,牙关死死咬紧,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如同拉满的硬弓,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

他怕。

一种深入骨髓、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怕臻多宝下一次发作,那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弦会真的彻底崩断,碎成齑粉,再也无法拼凑回来,永远沉沦在那片恐惧的黑暗里。

他怕自己耗尽所有心血、燃尽所有意志,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微弱的、摇曳的生命之火在自己徒劳伸出的手中彻底熄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和无尽的悔恨。

他怕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在对方难得清醒的脆弱时刻,自己低声承诺过的“以后”、“好起来的日子”,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一场注定破碎的奢望空谈。

他更怕自己……会在某个下一刻,某个臻多宝再次被恐惧吞噬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瞬间,也如这被雷暴撼动的屋脊般,轰然倒塌,精神彻底崩溃,再也撑不起头顶这一片摇摇欲坠的天。

这念头如同一条阴冷滑腻的毒蛇,骤然钻入脑海,噬咬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疲惫不堪的心。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蛛网般的血丝,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不能再待在这里!再多看一眼那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多听一声那微弱如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他感觉自己也会被这无边的绝望和窒息感彻底吞噬,随之窒息而亡。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脚踏上挣扎起来,踉跄着,如同醉酒般冲出房门,一头扎进了庭院滂沱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浇透,单薄的夏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而僵硬的肌肉线条,刺骨的寒意反而带来一丝扭曲的、近乎自虐的清醒。他站在院子中央,仰起头,任由密集冰冷的雨点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狠狠砸在脸上,带来麻木的刺痛。雨水混着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汹涌而出,无声无息,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耸动暴露了这无声的、山崩地裂般的崩溃。他张开嘴,想对着这无情的老天、对着这该死的命运嘶吼,想质问为何要将如此苦难加诸于一个本就破碎的灵魂,想咆哮出自己的愤怒与不甘。可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死死堵住,被巨大的悲恸噎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濒死般的呜咽。他猛地一拳,凝聚了全身无处发泄的悲愤、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狠狠砸在旁边湿漉漉、粗糙斑驳的树干上!“砰”的一声闷响,树皮碎裂飞溅,手背的皮肤瞬间被擦破,血丝混着冰冷的雨水蜿蜒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炸裂开来的悲愤、铺天盖地的无助和冰冷的恐惧,在滂沱的雨水中疯狂地冲撞、咆哮、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雨声哗哗,冰冷无情,彻底盖住了一个守护者濒临绝境时无声的嘶吼与滚烫的泪。

这场惊雷带来的风暴,远不止于庭院中的瓢泼大雨和赵泓无声的崩溃。它在臻多宝本就脆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的身体里,掀起了更为致命、足以彻底吞噬他的滔天风暴。

当夜,臻多宝便开始发起了高烧。起初只是额头滚烫,触手灼人,赵泓用冰冷的井水浸透布巾,一遍遍敷在他的额上、颈侧,还能暂时压下去些许表面的热度。然而到了后半夜,那热度便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地心烈焰,轰然燎原,再也无法遏制。臻多宝整个人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熔炉,皮肤灼烫得吓人,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热度,脸颊却反常地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如同蒙上了一层不祥的尘翳。嘴唇干裂起皮,甚至渗出血丝。呼吸急促而灼热,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一种破旧风箱般嘶哑刺耳的杂音,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似乎连吸入一口空气都变得无比艰难。汗水如同溪流般不断涌出,浸透了他身下厚厚的褥子,很快又被那惊人的体温蒸腾出潮湿闷热、带着病气的气息,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赵泓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眼窝深陷,如同两个幽深的黑洞,眸子里血丝密布,如同蛛网层层覆盖。他不停地更换着搭在臻多宝额头上被体温瞬间烘热的布巾,用微温的清水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脖颈、腋下、掌心、脚心,试图用这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带走那可怕的高热。水盆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清澈的井水很快变得温热,又被他一次次浸入新的、刺骨的冰冷中。他握着臻多宝那只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掌心的手,那温度传递着一种生命正在飞速流逝、如同流沙般无法抓住的恐怖讯号。指尖下那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脉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动着赵泓紧绷欲断的心弦。

“太医!快请太医!” 赵泓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恐惧。

年迈的太医被从深夜的睡梦中紧急请来,一路匆匆,衣冠都未及整肃。在室内摇曳的、昏黄不定的烛光下,他为臻多宝诊脉。布满老人斑的手指搭在那滚烫纤细、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腕上许久,太医的眉头越锁越紧,脸上的皱纹仿佛一夜之间深刻了数倍,沟壑纵横,写满了凝重。他翻开臻多宝毫无生气的眼睑查看瞳孔,又俯身仔细听了听那灼热急促、带着死亡气息的呼吸。最终,他沉重地收回手,仿佛那手腕有千钧之重,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得只剩下病人痛苦喘息和烛芯噼啪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重,如同丧钟的前奏。

“将军,”太医看向形容枯槁、眼含血丝的赵泓,浑浊的老眼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惊雷入心,神魄巨震,如遭重锤!惊厥伤神,高烧灼阴,已是耗竭崩坏之象。心脉……极其微弱,几不可察,气血枯涸,如油尽之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宣告最终判决般的沉重,“此番剧变,于常人已是夺命重创,于公子这般根基早毁、沉疴缠身之人……实乃雪上加霜,催命之符!油尽灯枯,回天乏术啊……若非将军日夜不离,以汤药强行吊命,以精诚之气相护……只怕……此刻已……” 后面的话他没忍心说出口,只是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铁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赵泓已然摇摇欲坠的心上,砸得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油尽灯枯”、“回天乏术”、“催命之符”……这些字眼,每一个都带着狰狞的倒刺,在赵泓耳边嗡嗡作响,反复撞击着他的耳膜,扎进血肉,搅动五脏六腑,带来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寒意。他看着榻上那被高热折磨得形销骨立、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去的人影,一股巨大的、足以冻僵灵魂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连指尖都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太医后面开的方子,无非是些吊命的百年老参熬煮的独参汤,辅以清热安神、聊胜于无的药材,嘱咐务必按时喂下,剩下的……便只有尽人事,听天命,等待那注定的结局。

太医提着药箱,带着一身沉重的叹息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臻多宝痛苦灼热的喘息声,那声音如同钝刀,反复切割着赵泓的神经。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檐角残留的雨水滴落在冰凉的石阶上,发出单调而冰冷、如同丧钟般的“嗒……嗒……嗒……”声,如同生命倒计时的钟摆。每一次滴落,都像是在他紧绷欲断的神经上重重敲击,提醒着时间的冷酷流逝和希望的渺茫。

他缓缓地、如同背负着万钧重担般坐回冰冷的脚踏上,动作僵硬得像一具失去了提线的木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左臂那三道已经结痂、边缘却依然红肿刺目的抓痕上。这是臻多宝失控时留下的印记,是恐惧的烙印。此刻,这印记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反复地灼烫着他的灵魂,带来尖锐的羞耻和铺天盖地的自责。是他!都是他的错!是他没能保护好他!是他明知道对方有旧伤,有这深入骨髓、足以致命的惊雷恐惧,却还是让他暴露在那灭顶的惊雷之下!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守护能力,低估了那恐惧的毁灭力量!自责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匕首,带着冰冷的恶意,反复捅刺着他早已血肉模糊、不堪重负的心房。恐惧则像冰冷滑腻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勒得他胸腔剧痛,几乎无法呼吸。他怕,怕下一次呼吸的间隙,那微弱的喘息就会彻底停止,就是天人永隔的诀别。怕自己拼尽全力、燃尽生命抓住的这点微光,终究还是会被命运无情的黑暗巨口彻底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高烧如同炼狱之火,将臻多宝残存的意识彻底焚毁、打散、碾磨成齑粉。他深陷在一片混沌粘稠、无边无际的黑暗泥沼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知被彻底剥夺。只有无数破碎狰狞的记忆碎片如同尖啸的利刃、燃烧的陨石,裹挟着血腥、惨叫和彻骨的寒意,反复切割、灼烧、冰冻着他的神经,将他拖入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的恐怖轮回。

“火……好大的火……烧起来了……” 他无意识地呓语,干裂出血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孩童般的惊恐,“跑……快跑啊……柱子……要塌了!阿爹——!”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陡然拔高,身体随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正被无形的烈焰舔舐吞噬。赵泓的心猛地揪紧,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忙俯身,用浸湿的布巾小心擦拭他滚烫得吓人的额头和汗湿黏腻的脖颈,喉咙哽咽,低哑地、一遍遍回应,试图用声音穿透那烈焰的幻象:“别怕,多宝,没有火,没有火……我在这里,火灭了,安全了……你看,我好好的……” 他的声音因疲惫和心痛而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

混乱的呓语稍歇,紧接着是更深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寒冷攫住了他。臻多宝的身体缩成一团,剧烈地瑟瑟发抖,牙齿格格作响,仿佛置身于万丈冰窟:“冷……好冷……雪……全是血……红的雪……别追我!别过来!” 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如同溺水者在驱赶看不见的索命水鬼,声音里充满了濒死的惊惶和无助,“哥……哥救我!他们在后面!箭……箭射过来了!躲开——!” 这一次,那呼唤清晰无比、带着撕心裂肺的依赖,无比精准地指向了赵泓。

赵泓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电流狠狠击中。他一把抓住臻多宝在空中绝望乱抓的手,那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掌心,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沉甸甸的、真实的力量感。他俯得更低,几乎将自己的唇贴着他的耳畔,用尽全力让那沙哑疲惫的声音穿透高热的混沌与恐惧的厚重屏障,一遍又一遍,如同诵念着唯一能对抗地狱的咒语:“多宝,我在!泓哥在这里!别怕,没有人追你,箭射完了,敌人退了……你看,我好好的,我挡在你前面呢……没事了,都过去了……不怕,泓哥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粗糙的、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抚过臻多宝紧蹙得如同死结的眉心和被冷汗浸透、黏在额角的湿发,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

奇迹般地,那胡乱挥舞、充满了惊惶的手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安稳的、坚实的牵引,慢慢停止了徒劳的挣扎,任由赵泓那宽厚有力、带着薄茧和温度的手掌紧紧包裹着。臻多宝急促混乱、如同拉破风箱般的喘息,在赵泓持续不断、低沉而稳定的低语安抚中,竟也奇异地一点点平缓下来,虽然依旧灼热,却不再那么断断续续、命悬一线。紧锁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他不再嘶喊追兵和箭矢,只是更深地、本能地向热源的方向蜷缩着,像一个在暴风雪中终于寻到避风港湾的迷途幼兽,偶尔从干裂渗血的唇间逸出模糊的、却无比清晰指向同一个人的音节:“哥……冷……泓哥……别走……”

赵泓的回应如同永不干涸的泉水,从未停止。他像一座沉默而稳固的亘古山岳,守在风暴肆虐后最脆弱、最易崩塌的海岸线上,用自己的身躯和意志抵挡着可能再次袭来的惊涛骇浪。喂那苦涩的独参汤时,他会先俯身,用额头轻触他的额角,感受那依旧惊人的热度,再低声唤他的名字:“多宝,乖,张嘴,喝药了……” 然后才小心地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渡入他口中,用指腹耐心而轻柔地擦去溢出的苦涩汁液。更换额上被体温烘得温热的布巾时,他会低声告诉他:“凉的,舒服点,忍忍,热在退了……” 擦拭他汗湿黏腻的身体时,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初雪,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呵护,口中是持续不断的、如同心跳般规律的安抚:“没事了,多宝,我在……我在这儿,一直都在……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他的声音早已沙哑疲惫不堪,如同磨损严重的旧弦,却蕴含着一种磐石般的、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固执地穿透高热与梦魇的重重迷雾,一遍遍传递着一个简单却无比重要的信息: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在臻多宝意识沉沦、被无尽的黑暗和恐惧反复撕扯、几乎要彻底散逸的深渊里,这持续不断、如同生命脉搏般规律的低语声,这紧紧包裹着他滚烫手掌、传递着安稳力量的温度,这偶尔拂过眉心、带来短暂安抚的粗糙触感……成了那片混沌虚无、冰冷绝望的意识之海中,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像溺水者用尽最后力气抓住的唯一浮木,像迷途者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寒中触碰到唯一坚固温暖的墙壁。它无法立刻驱散那些狰狞的梦魇和蚀骨的寒冷,却在这片精神崩溃的废墟上,打下了一根坚实的、不可撼动的桩。这根桩,深深楔入意识的海床,它的名字,叫做赵泓。它牢牢拴住他飘摇欲散、即将被恐惧洪流卷走的魂魄,在惊涛骇浪的意识之海中,成为了一个微弱却至关重要、散发着唯一暖光的“锚点”。让他在无边的痛苦和混乱的漩涡中,感知到一丝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名为“守护”的牵引,让他知道,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他并非完全孤独。

数日不眠不休、如同在地狱边缘行走的煎熬,臻多宝那凶险异常的高热,终于在赵泓寸步不离的守候、太医竭尽全力的用药以及那碗碗吊命的参汤合力下,艰难地、一点点地退了下去。虽然人依旧昏沉虚弱,眼窝深陷,脸颊瘦削得颧骨高耸,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些许,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惊胆战、随时会断绝的灼热与急促。赵泓刚用温热的布巾为他擦拭完汗湿的脸颊和脖颈,仔细掖好被角,确保每一寸肌肤都被温暖的丝被妥帖覆盖,门外传来亲兵刻意压低的、带着敬畏的禀报声:

“将军,京中八百里加急!枢密院火漆密函,使者言十万火急,须将军亲启!”

枢密院?八百里加急?火漆密函?赵泓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示意亲兵将信函拿进来,自己则走到远离床榻的窗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略显苍白的天光,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撕开了那封封着火漆、沉甸甸如同铅块的信函。

信纸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属于枢密院掌院亲笔的刚劲笔迹,力透纸背,内容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直白、更急迫,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和不容置疑的国殇之重:

“镇北侯赵泓钧鉴:

北境八百里飞骑急报!黑水部酋首阿史那骨咄禄,狼子野心,悍然撕毁和约,联合秃鹰、苍狼、雪狼三部叛军,纠结控弦之士十五万!趁秋高马肥,草黄膘壮,以雷霆之势,昼夜奔袭,强攻我边陲重镇!云霞关首当其冲,守将李崇山将军率部血战三日,终因寡不敌众,力竭殉国!关破之日,老弱妇孺未能幸免,尸骸塞道,血染关墙!落雁关随之告破,副将王铮断后力战,身中二十七箭,壮烈殉国!两关既失,我关内锁钥十三堡,如断线之珠,尽陷敌手!守堡将士无一降者,皆战至最后一息,堡墙尽赤!敌锋锐不可当,铁蹄践踏,如入无人之境,已深入我境三百余里,兵锋直指定州城下!定州若失,中原千里沃野,再无险可守,门户洞开,社稷危如累卵!朝野震动,举国皆惊!陛下于朝堂之上,掷杯震怒,声言‘此乃国耻’!”

每一个地名,每一个阵亡将领的名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赵泓的心上。云霞关、落雁关……那是他曾经带着将士们用血肉浇筑的屏障!李崇山、王铮……都是他一手提拔、并肩浴血的袍泽兄弟!十三堡尽陷……多少他熟悉的面孔,多少他曾巡守过的土地,多少将士埋骨的家园,此刻正被异族的铁蹄疯狂践踏、被无情的战火焚烧成焦土!信纸上仿佛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和战场的焦糊味。

“朝议汹汹,群情激愤!衮衮诸公,六部九卿,皆言非侯不能当此巨寇!侯爷久镇北疆,威名素着,深谙虏情,更兼韬略无双,乃国之柱石!值此国难当头,社稷倚重,陛下殷殷期盼侯爷星夜兼程,回京挂帅,主持北征大局,挽狂澜于既倒,救黎民于水火!万望侯爷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苍生为念,速归!此非一城一地之得失,乃国祚存续之战!十万火急,切切此令!望侯爷勿负圣望,勿负天下苍生!”

信的最后,甚至加盖了皇帝随身携带的、象征最高权威的蟠龙私印,那方小小的、朱砂刺目的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狠狠烫在赵泓的视线里,带着皇权的千钧重压和亿万生民的殷切目光。

一股巨大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和战马汗味的洪流瞬间冲入赵泓的脑海,几乎将他淹没。那是战马临死前凄厉的嘶鸣,是刀剑撞击盾牌迸射的火星,是号角低沉呜咽的悲鸣,是城墙在巨大投石机轰击下崩塌的震天巨响,是士兵们发起决死冲锋时震耳欲聋的呐喊和利刃入肉、骨骼碎裂的惨呼……北境凛冽的风沙、烽燧台上直冲云霄的狼烟、深夜营帐里跳动的灯火、沙盘上熟悉的蜿蜒山脉和雄关隘口……无数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画面伴随着“定州”、“十三堡”、“李崇山”、“王铮”这些名字汹涌而至,瞬间点燃了他血液深处沉寂已久的、属于统帅的铁与火,属于军人的血性与责任!家国大义、君王重托、昔日同生共死的袍泽、关墙后无数双惊恐绝望的眼睛……像无数条沉重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来,勒紧了他的咽喉,束缚了他的四肢,让他几乎窒息,动弹不得!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两道实质般的、燃烧着痛苦与挣扎的利箭,狠狠射向床榻!

那里,臻多宝依旧在昏睡,眉头微蹙,仿佛连沉睡也无法摆脱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惊悸。脸色苍白得像初冬最脆弱的第一场新雪,几缕汗湿的黑发无力地贴在光洁却毫无生气的额角。他瘦得脱了形,盖在锦被下的身躯几乎看不出任何起伏,呼吸微弱而绵长,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太医那句“油尽灯枯”、“回天乏术”的判词,如同悬在头顶、寒光闪闪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他才刚刚从鬼门关挣扎着退回来一点点,脆弱得如同水晶琉璃,经不起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更承受不起他这唯一“锚点”的骤然离去。

他需要自己。如同溺水者需要空气,如同幼苗需要扎根的泥土,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需要挡风的屏障。自己是他此刻维系那缕微弱生机的唯一绳索,是他在无边黑暗中感知“安全”的唯一坐标。若自己此刻离去……赵泓不敢想下去。那后果,比面对千军万马压境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和灭顶的恐惧。那将是亲手将他推回、甚至更快地推向那黑暗的深渊。

一方是烽火连天、山河破碎、百万黎民翘首以望的北境,是帝王的殷切期盼,是万千将士用生命守护的国门,是他赵泓半生戎马、刻入骨血、无法推卸的职责与浸透荣耀的骄傲。

一方是眼前这盏微弱摇曳、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残灯,是他亲手从地狱边缘拉回、以生命起誓要守护到底的人,是他心中无法割舍、重逾生命、融入骨血的私情。

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磅礴、足以撕裂灵魂的力量在他胸腔内疯狂地撕扯、冲撞、搏杀!一边是金戈铁马、号角连营的呼啸,是社稷苍生的重托;一边是无声挽留、微弱如游丝的喘息,是灵魂深处的羁绊。赵泓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痛苦地立在窗边投下的那片苍白天光与床榻笼罩的昏沉阴影之间,仿佛被这两股足以碾碎一切的巨力死死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窗外的天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映出深刻而疲惫、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轮廓,眼神里是挣扎的痛苦和冰冷的责任;另外半边则完全隐在房间的阴影里,晦暗不明,只有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线,泄露着内心滔天的波澜。他紧握着那封如同烙铁般滚烫、几乎要灼穿掌心的密函,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如同濒临断裂、承受着极限张力的弓弦。

他的目光,死死地、痛苦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钉在臻多宝苍白脆弱的脸上。每一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起伏,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打在他灵魂的天平上,让那本就剧烈摇摆的指针,更加疯狂地颤动。留下?还是离开?这抉择,重若千钧,仿佛要将他的脊梁生生压断,将他的灵魂彻底撕裂成两半!

空气彻底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银。房间里只剩下臻多宝那微弱如游丝、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清晰地回响,如同命运冰冷无情的倒计时,一下,又一下,敲打在赵泓濒临崩溃的心弦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将他永远钉在了这无解的抉择之柱上,承受着烈火与寒冰的双重煎熬。

VIP小说推荐阅读:武灵天下九龙归一诀无错版先婚后爱:少将的迷糊小老婆火影直播:开局剧场版鸣人之死全职玩家异界纵横在综漫世界过家家怕怕勿入传奇星虎力量惊惧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九叔,复制词条任婷婷哭着求嫁女主别哭,玩完就把男主们还你亦是长生仙逆这是轮回世界?我反手兑换炼魂幡金手指太硬核:东国带我开发诸天盗墓之今天我又穿成了谁我在漫威当魔王我是主母,也是孟婆不死剑神仵作医妃大理寺追凶逍遥行卧底中捡了一个假罪犯亲爱的母亲,终于找到你了九零,我那功成名就的爹找来了盗墓:白月光病秧子但技能点满身为神明实习生,我卷卷卷卷卷聚宝仙盆快穿之痛打小妾,当好正妻仙途恋影之携手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在暴戾权臣心尖上蹦跶穿越末世变身百亿宝妈囤货多哪吒之魔童重生斩神:烛照幽荧,养崽路漫漫丫鬟通房三年,病弱世子长命百岁了穿越综武之肆意江湖我在大明后宫和马皇后争宠我不会净化,但我种的植物可以啊热血高校之文武天下宠妾灭妻?我一针让渣王爷绝后从斩神开始的风暴诸天之旅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亲妈重生第三天,全家都被逼疯了穿回七零绝色炮灰带崽随军微醺夜,她狂撩,京圈大佬红温了战神的三世情劫拒绝柯南加入主线天才之下,我无敌
VIP小说搜藏榜:十日终焉异兽迷城港片:东星黑马,开局宣战洪兴港片:人在和联胜,坐馆不换届港片:人在洪兴,开局被b哥暗杀从十二符咒到天罡三十六法拒绝我后,妃英理后悔了末法时代:开局在港岛血祭炼尸!九叔的得意弟子港综:和联胜战神,开局邓伯横死制霸诸天:从港综开始从武侠到海贼,那就轰轰烈烈吧犬夜叉:我悟心,全剧第一嘲讽怪港片:开局带李丰田,做掉巴闭人在海贼克隆强者,五老星麻了九叔:我成了千鹤道长,威震道门影视游戏,带着外挂去冒险开宝箱攻略影视女主重生港片:黑虎崛起港片:卧底行动宗门风气不对劲?凭什么都怪我!海贼:百倍词条,金刚腰子什么鬼港片:卧底李光耀的成长史人在霍格沃茨,复制词条成学霸!港综:开局选项,我黑吃黑三亿!盗墓:我长生不死,墓主都是小辈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柯南:顶级魅魔,狂拆cp犬夜叉:开局天罡法,截胡戈薇!港综:跟着我乌鸦混,三天吃九顿港片:扎职洪兴,开局推蒋家火影:从挖波风水门坟开始港诡从签到硬气功开始火影:开局真新人之人形宝可梦影综你不早说小姐姐还等着我呢都市影视:首选江莱拒绝柯南加入主线规则怪谈:谁选这小萝莉进怪谈的港综,我有一个CF商城柯南:我创造柯学超能女神港综:江湖后浪,开局踩东星洪兴综武:天机楼主,开局给黄蓉解毒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港综:抢我红棍,还怪我把事做绝一人:二手夏禾助我修行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海贼:从血焰开始燃烧世界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港片:龙卷风是我契爷?怎么输!港片:洪兴亲儿子?我赵日天不服
VIP小说最新小说:柯学猫塑,但全是警察工地最强建筑风水师我的历史视频,让古人破大防恐怖诡异短篇故事五朵金花,朵朵要高嫁无限末日之苍蓝计划她把禽兽养父送进监狱后无敌剑骨炮灰联姻老男人被我种的菜馋哭了末世大佬在古代开农家乐规则之眼:我窥破影城真相一念之善,一念之魔摄政王放下朝堂跟我去种田诸天起源之开局火影古代咸鱼躺赢了长寿的真相邓绥轶事录被妹妹坑成顶流之后予你乐安一人之下,三一小师叔下放被烧死的资本家大小姐重生了JOJO:从拯救徐伦开始渣爹不给的,我那情劫对象给了善念觉醒:我的功德系统崩铁:星穹诡道真千金她爆红了快穿:恶毒女配也要做好人吗?假面骑士,听我说我真的是人类!拖油瓶她才是真团宠修真第一恶霸躺平也能当神医斩神:开局无量空处,我吊打外神去你丫的炮灰!劳资天生就是主角神印:都要当月魔神了,嚣张亿点我在诸天只想规律作息风起青萍,蜜糖正甜谁没当过几天神经病一品凡仙粤海诡影:禁忌迷局道御诸天:李青牛重生忍界,苟命求生绿萍重生,断腿的人变成了楚濂!平凡苟活星尘里的糖薛定谔的开挂数码宝贝:数码反派二战,跟着科涅夫混成了将军他从灰烬中归来原神:当战损帝君穿越请仙典仪女尊:裴公子的演技太过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