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的热闹喧嚣被隔绝在宫墙之外。
大内东北角的延福宫中,二十三座巨型灯轮静静矗立,最大的三座高达五丈,几与殿宇齐平。细竹为骨,绢纱为面,彩绘着仙鹤祥云、八仙过海的图案。白日里看来只是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此刻内燃巨烛,顿时化作通体透明的光之巨塔,层层轮转,流光溢彩。
官家与后宫嫔妃、宗室子弟正在远处高台宴饮观灯,丝竹笑语随风隐约飘来。近处灯轮之下,反而人影稀疏,只有零星宦官侍立。
沈青君站在最大的一座灯轮前,仰头望去。
灯轮缓缓旋转,投下变幻的光影,掠过她凝重的面容。她今日穿着从五品宜人敕命服饰,黛青长裙,深紫滚边,金绣云霞练鹊纹,庄重却不便行动。为防万一,她已将长裙前裾撩起,暗自塞进腰带内。
“看出什么了?”赵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今日奉命统领禁卫,负责延福宫安危,身着戎装,铁甲森然,按刀而立。自上次遇袭后,他伤势未愈,脸色略显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沈青君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定在转动的灯轮上。
“二十三座灯轮,七座为旧年之物,十六座新制。”她轻声道,“新灯轮皆出自将作监少监杨承恩督造,此人精于机巧,尤以水力仪象台闻名。”
赵泓目光微凝:“杨承恩是已故杨老令公之侄,杨家门风清正,他本人素有勤勉之名。”
“勤勉不假,”沈青君淡淡道,“但去岁冬,杨承恩最得意的弟子因赌债被逐出将作监,不到一月,债主暴毙,弟子不知所踪。”
赵泓神色一凛。
沈青君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新灯轮的内部支撑,并非寻常竹木捆绑,而是用了…浑仪结构。”
“浑仪?”赵泓皱眉,“观测天象的浑仪?”
“类似。”沈青君终于转向他,眸中映着流转灯光,“浑仪以环套环,可多轴转动,模拟天体运行。这些灯轮内部,竹骨缠铜丝,环环相扣,暗合八卦方位,绝非单纯支撑之用。”
她抬起手,指向正在转过面前的一盏巨大莲花灯:“你看那花心处的烛台底座,可觉有异?”
赵泓凝目细看。莲花灯瓣层层叠叠,中心承托巨烛的基座似乎比寻常厚重,材质非铜非木,色泽暗沉,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乍看只是装饰。
“似乎…过于大了些。”他沉吟道。
“而且,”沈青君声音压得更低,“你细闻空气中的味道。”
赵泓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烛火气、绢纱受热的微焦、彩绘颜料的淡淡气味,以及…一丝极细微的甜香,若有若无,混在诸多气味中,几乎难以察觉。
“是龙涎香。”沈青君道,“祭祀常用,置于灯烛旁,受热散发香气,以示虔敬。但…”
她忽然停住,因为一名小宦官正低着头匆匆从附近走过。
待那人远去,赵泓不动声色地挪步,借身形遮挡沈青君,同时目光扫视四周。
“但什么?”他低声问。
“但龙涎香香气醇厚绵长,绝非这般甜腻。”沈青君眉尖微蹙,“这甜香之下,似乎藏着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臻多宝不知何时已到了另一座灯轮下,正仰头观察,瘦削的肩膀因咳嗽而轻颤。他今日仍是一身陈旧宦官服饰,但外面罕见地罩了件半新的绸面坎肩,手里捏着一方素帕掩着嘴。
听到咳嗽声,沈青君与赵泓交换了一个眼神。
臻多宝是宫内老人,精通各类机关消息,更有一手绝技——无论多么精巧的锁钥机关,他都能无声无息地解开。官家特许他查验灯轮,正是此意。
此刻,老宦官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竟闪过一丝精光。他微微颔首,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随即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身旁那座高约三丈的灯轮,又比了个奇特的手势——三指内扣,食指与拇指圈圆。
“戌时三刻,动手查验。”赵泓低声道,读懂了手势。
沈青君点头。
时间悄然流逝。
戌时三刻将至,官家与众嫔妃起驾,前往宣德门楼与民同乐,延福宫内的宦官侍卫也大半随之而动。只剩下必要的守卫和少数伺候灯火的小宦官。
赵泓早已安排妥当,以护卫查验为名,将他最信任的几名旧部悄然布置在几座重点灯轮周围。沈青君则借故留下,称要细细观赏巧匠工艺。
戌时三刻刚到,臻多宝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最大的那座灯轮基座旁。
两个小宦官正拿着长杆,准备挑灭某层将烬的蜡烛。赵泓上前,沉声吩咐他们去远处查看其他灯烛,两人躬身退走。
周围短暂地空无一人。
臻多宝立刻行动。他从怀中掏出一套用软皮卷裹的工具,展开后竟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细长金属杆和薄片。他选中一根略带弧度的细杆,插入灯轮基座某处雕花的缝隙,轻轻一撬。
一块尺许见方的木板无声滑开,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竹骨铜环结构。
沈青君屏息望去。
灯轮内部绝非简单的支架,而是由无数细竹削磨的骨架与纤细铜丝缠绕而成的精密结构,环环相套,层层联动,果真如同微缩的浑天仪。随着灯轮的整体转动,内部结构也在缓慢而有序地运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摩擦声。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些竹骨铜环的交错处,隐约可见一团团暗沉的、类似蜡块的东西填充其间,那诡异的甜香正从中丝丝散发出来。
臻多宝眯着眼,从工具卷中取出一件奇特的工具——一柄极细长的银镊子,镊尖纤薄如纸,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沈青君注意到,那银镊的柄部竟雕刻着极细腻的缠枝花纹,不像工具,反似闺阁画眉之物。
老宦官的手稳如磐石,银镊探入机关深处,精准地夹住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铜丝。他侧耳倾听,手腕微不可察地颤动,似乎在测试绷紧的程度。
赵泓手按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的几名旧部装扮成普通侍卫,看似随意地站在不同方位,实则封锁了所有接近的路径。
沈青君则紧盯着臻多宝的每一个动作,以及灯轮内部那奇异的结构。她的目光落在那蜡块状物质上,努力回忆着什么。
“不对…”她忽然低语。
几乎同时,臻多宝的银镊停住了。他极缓慢地抽回镊子,枯瘦的脸上神色无比凝重。他用镊尖极小幅度地指了指刚刚试探过的地方,又指向附近几个方位。
沈青君顺着他指示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在错综的竹骨铜丝间,极隐蔽地绷着数根近乎透明的丝线,细若蛛丝,却隐隐泛着金属光泽。这些丝线连接着内部结构的多个关键节点,形成一个极其隐蔽的触发网。任何一处被非特定方式触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而其中一根丝线,正好穿过一团较大的蜡块物质。
臻多宝再次动作,这次更加缓慢。他用银镊的尖端,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透明丝线,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蜡块表面,刮下些许粉末。
他将银镊收回,镊尖沾着少许暗色粉末。他凑近细看,又嗅了嗅,眉头紧锁。迟疑片刻,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火折子,吹出微弱火星,极快地向镊尖一凑——
嗤!
一星极其刺眼的亮白色火焰猛地爆开,瞬间熄灭,留下一点焦痕和刺鼻的硝石气味。
臻多宝的手一抖,脸上血色尽褪。
沈青君的心沉了下去。她的猜测被证实了。
那根本不是龙涎香,而是经过巧妙伪装、混入了香料掩盖气味的…火药!而且绝非寻常爆竹火药,刚才那爆燃的强度和气味,分明是极纯的军用火药!
如此大量的火药,被巧妙地塑形成祭祀香锭,填充在灯轮的关键结构内…一旦引爆…
她不敢想下去。二十三座灯轮,遍布延福宫…今夜官家在此宴饮,宗室重臣几乎尽数在场…
臻多宝显然也得出了同样可怕的结论。他急促地呼吸着,猛地又是一阵咳嗽,忙用帕子捂住嘴。压抑的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咳嗽稍止,他放下帕子,素白绢帕上赫然一抹刺眼的鲜红。
老宦官却恍若未见,只死死盯着灯轮内部,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他再次举起银镊,手腕稳定得可怕,向着那最危险的一根触发丝线探去——必须解除这个机关!
就在银镊即将触及丝线的刹那,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从灯轮顶部响起!
一道乌光疾射而下,直取臻多宝咽喉!
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赵泓反应如电,厉喝一声:“小心!”同时猛扑向前,试图推开臻多宝。
但他距离稍远,且旧伤牵制,速度慢了半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旁边一座灯轮后暴射而出,后发先至,猛地撞开臻多宝!
“噗!”
乌光没入黑影肩胛,发出一声闷响。
那是一个作普通侍卫打扮的汉子,赵泓的旧部之一。他踉跄一步,却毫不犹豫反手拔出腰间短刀,厉声道:“有埋伏!护住公公和夫人!”
话音未落,破空声接连响起!
“咻!咻!咻!”
数道乌光从不同方向的灯轮顶部、阴影处疾射而来,目标明确——臻多宝、赵泓、沈青君!
“结阵!”赵泓怒吼,长刀出鞘,舞出一片寒光,叮当声中磕飞两支弩箭。
另外几名乔装的侍卫瞬间收缩,刀光闪动,组成一道屏障,将沈青君和跌倒在地的臻多宝护在中间。弩箭射在铁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一支弩箭擦着沈青君的发髻飞过,钉入地面,箭尾剧颤。她甚至能闻到箭簇上那冰冷的铁腥气。
“是连发暗弩!嵌在灯轮结构里!”臻多宝嘶哑喊道,被一名侍卫拉起,嘴角血迹未干,“小心其他机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附近另一座灯轮忽然发出一阵机括响动,基座处几块木板弹开,露出黑黝黝的孔洞!
“嗡——!”
一片密集的银芒暴雨般泼洒而出!是淬毒的钢针!
“盾!”赵泓大喝。
一名持盾侍卫猛踏一步,巨盾顿地,挡住大半毒针。但仍有两名侍卫闷哼一声,身上中了数针,动作顿时一滞,脸色迅速发黑。
“退!向宫墙退!”赵泓目眦欲裂,刀光一卷,护着众人且战且退。
暗处的敌人显然不打算给他们喘息之机。
人影晃动,七八个穿着宦官或侍卫服饰的身影从阴影中扑出,手持短刃或奇门兵器,直攻而来,招式狠辣刁钻,全是搏命的打法。
“杀!”赵泓的旧部皆是百战老兵,虽惊不乱,结阵迎敌,瞬间刀剑相交,血光迸溅!
沈青君被护在中心,心跳如鼓,却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她看到那些刺客的配合极有章法,更有人试图绕后,目标始终是臻多宝。
他们要灭口!要阻止机关被拆除!
臻多宝被一名侍卫搀扶着,剧烈咳嗽,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却仍死死盯着那座最大的灯轮,喃喃道:“必须…必须拆了…引线已动…咳…时间不多…”
沈青君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中猛地一寒。
只见那灯轮内部,某处被刚才的弩箭或打斗波及,一小团伪装成香锭的火药被擦破,露出黑黢黢的本体。而一根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引线正从中延伸出来,连向深处,此刻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并有微不可察的白烟冒出!
引线已被意外点燃!虽然燃烧极慢,但终将引爆整个灯轮!
“引线!”沈青君失声。
赵泓一刀劈退一名刺客,回头一看,脸色骤变。
“掩护我!”臻多宝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侍卫,挣扎着要向灯轮扑去。
“不行!太危险!”赵泓吼道。周围刺客攻势更急,显然也发现了引线已被触发,意图拖延时间。
“来不及了!”臻多宝嘶声道,眼中是疯狂的决绝,“这药量…一旦爆开…波及其他…整个延福宫…咳…噗!”他又喷出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
那口鲜血正好落在灯轮底部露出的黑色火药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嗤——!
鲜血触及火药的瞬间,竟如同强酸腐蚀,瞬间将那团火药蚀出数个细小的孔洞,冒出缕缕刺鼻青烟!那“嘶嘶”作响的引线碰到血雾,竟也猛地一滞,燃烧速度似乎慢了一丝!
沈青君瞳孔骤缩。臻多宝的血…竟能腐蚀火药?延缓引燃?
臻多宝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浑浊眼中闪过极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痛苦,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决然。
他猛地夺过身旁侍卫的短刀,在自己左掌狠狠一划!
深可见骨!
鲜血顿时涌出!
“公公!”侍卫惊骇。
臻多宝毫不理会,踉跄着扑到灯轮基座前,将涌着鲜血的手掌猛地按向那暴露在外的火药团,以及那根缓缓燃烧的引线!
嗤啦啦——!
青烟冒起,刺鼻气味弥漫。鲜血所到之处,火药迅速被腐蚀消融,引线的燃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停滞!
“快…”臻多宝脸色惨白如纸,声音虚弱却急迫,“拆了它…内部机括…左上第三环…右下铜丝…挑断…”
他身体软倒,全靠意志支撑,血流不止的手仍死死按在火药上。
赵泓狂吼一声,刀势如狂,逼退身前刺客,对部下喝道:“死守!”
他一步踏至臻多宝身旁,目光如电扫过复杂无比的内部机关:“指给我看!”
沈青君也抢上前,扶住臻多宝即将瘫软的身体,对赵泓急道:“左上第三竹环!缠绕三圈铜丝处!”
赵泓毫不犹豫,从臻多宝散落的工具中抓起那柄眉笔般的银镊,探入机关深处,精准找到目标——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竹环节点,其上铜丝缠绕方式略异。
他手腕一抖,镊尖巧妙一挑。
“铮!”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断裂声。
内部某个持续运转的机括声倏然停止。
“右下!那根泛青的铜丝!”沈青君紧盯着结构,脑中飞快运转,依据之前观察的规律判断关键。
赵泓镊尖再动,精准夹住一根颜色稍异的铜丝,运力一扯!
咔哒。
又一声轻响,某处绷紧的结构骤然松弛。
“正前…暗格…”臻多宝气若游丝,用尽最后力气指了一个方向。
赵泓镊尖探入一处极其隐蔽的缝隙,轻轻一撬。
一块暗板弹开,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小、极为复杂的铜制机芯,无数齿轮咬合,一根主发条紧紧绷着,中心一根尖针正极其缓慢地向着一个盛满液体的琉璃小瓶移动。
“计时…触发…”臻多宝眼神开始涣散,“拆了…发条轴…”
赵泓额头沁出冷汗。这机芯太过精巧,稍错一步,可能直接触发。
就在他凝神寻找发条轴的瞬间,一名刺客悍不畏死地冲破侍卫阻拦,手中淬毒匕首直刺赵泓后心!
“小心!”沈青君惊叫。
赵泓正全神贯注,已然不及回防!
电光石火间,原本奄奄一息的臻多宝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用身体撞向那名刺客!
噗!
匕首深深刺入臻多宝胸膛。
刺客一愣。
赵泓狂怒回身,长刀如匹练斩过,刺客头颅飞起!
“公公!”赵泓扶住臻多宝软倒的身体。
老宦官胸前血如泉涌,口中也不断溢出鲜血,却死死抓住赵泓手腕,眼睛瞪着他,嘴唇翕动:“拆…拆…”
赵泓虎目含泪,猛一点头,将臻多宝轻轻放倒在沈青君怀中,转身再次拿起银镊,手稳如磐石,探入铜制机芯深处。
他看准一根细轴,镊尖精准插入齿轮缝隙,运足内力,猛地一别!
“咔嚓!”
一声脆响,主发条骤然崩断!整个机芯瞬间停止运转!
那根即将触碰到琉璃瓶的尖针,险之又险地停在毫厘之外!
赵泓长出一口气,几乎虚脱。
几乎同时,周围灯轮射出的弩箭、毒针骤然停止。
那些疯狂进攻的刺客见状,发出不甘的嘶吼,攻势更烈,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援兵将至!逆贼受死!”赵泓挺刀怒喝,声震四野,鼓舞着部下士气。
果然,远处传来密集脚步声和呼喝声,大队侍卫正闻讯赶来。
刺客们眼见事不可为,互相对视一眼,忽然齐刷刷地掏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
下一刻,他们纷纷口吐黑血,倒地抽搐身亡,竟无一人迟疑。
战斗戛然而止。
现场一片狼藉,血腥气与火药、毒针的怪异气味混合,令人作呕。
赵泓拄着刀喘息,铁甲染血,旧伤崩裂,血色浸透战袍。他的部下死伤近半,幸存者皆带伤,仍强撑着警戒四周。
沈青君跪坐在地,扶着臻多宝。老宦官胸前插着匕首,气息微弱,眼神涣散,鲜血染红了她黛青的裙裾。
“公公…坚持住,御医马上就到…”沈青君声音发颤,用手帕试图按住他胸前的伤口,但那血根本止不住。
臻多宝艰难地摇头,目光转向那座寂静下来的灯轮,又看向赵泓,嘴唇蠕动。
赵泓踉跄走近,单膝跪倒:“公公,机关已破,灯轮无恙了。”
臻多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涌上无尽的焦急和恐惧。他猛地抓住赵泓的手臂,枯瘦的手指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指甲几乎掐进铁叶里。
“不止…不止这一座…”他声音嘶哑微弱,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赵泓和沈青君耳边。
“二十三…二十三座灯轮…皆…皆可能…”
他剧烈喘息,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火…火药…杨…杨…”
最终的名字未能说出。
臻多宝的手猛地一紧,随即彻底松开,垂落。头颅歪向一边,眼睛兀自圆睁,望着那些流光溢彩、依旧在缓缓转动的巨大灯轮,凝固着无尽的警示和恐惧。
远处,大队侍卫的脚步声和火把正迅速逼近。
延福宫内,剩下的二十二座灯轮依然在静静旋转,光华璀璨,映照着满地狼藉和尸体,甜腻而诡异的暗香,依旧无声无息地弥漫在喜庆的夜空中。
赵泓与沈青君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彻骨的寒意。
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