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檀香与朽木混合的气味,直钻鼻腔。多宝举着火折子,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阴影,壁画上的狩猎场景仿佛活了过来,那些骑着战马的契丹武士挽弓搭箭,目光如炬,穿越百年时空注视着闯入者。
“这味道...不寻常。”赵泓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拂过墙壁上斑驳的彩绘,“檀香保存百年不散,除非...”
“除非这墓里有什么玩意儿一直在续着香火。”多宝接话,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蹲下身,从随身的皮囊中取出几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调配着火药比例,“管它呢,先看看这铜棺里躺着何方神圣。”
赵泓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已被壁画一角吸引。那是一位身着宋式宫装的女子,亭亭玉立在契丹武士中间,衣袂飘飘,与周围的草原风情格格不入。她头戴独特的辽族额饰,眉眼间却透着江南水乡的温婉。
“多宝,你看这——”赵泓刚一开口,却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
多宝已经安置好了小型爆破装置,退后几步:“躲远点,这辽代的青铜椁室厚得吓人,不用点猛药还真打不开。”
赵泓急忙退到墓室角落,眼看着多宝引燃引线,一簇火花在黑暗中急速窜动。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封闭的墓室中回荡,青铜碎片如雨点般四溅。赵泓只觉得脸颊一热,伸手摸去,指尖染上一片猩红。一块飞溅的铜片在他右脸上划出一道奇特的伤痕,蜿蜒如契丹图腾。
多宝顾不上道歉,一个箭步冲到被炸开的椁室前:“老天爷,这棺材里头还有一层!”
赵泓忍痛上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壁画上的那位宋装女子。在火光摇曳中,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那双耳坠——造型奇特,似狼非狼,似蛇非蛇,银质的材质在壁画上依然显得熠熠生辉。
多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浑身猛地一震,手中的火折子差点掉落。
“这...这不可能...”他声音颤抖,眼神死死盯住那对耳坠,“赵兄,你看那耳坠的样式...”
赵泓皱眉细看:“颇为独特,似是契丹贵族喜爱的狼首造型,却又融合了中原工艺。”
多宝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胸前,从衣领内扯出一条细链,链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银饰:“我家族灭门那晚,凶手仓皇离去,在现场遗落了一枚耳坠,与这壁画上的一模一样。”
赵泓猛地转头,火光下,多宝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悲痛、愤怒,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你确定?”赵泓沉声问道。
“十三年来,我夜夜梦见那枚耳坠,绝不会错。”多宝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原来我们多宝阁的惨案,竟与这百年古墓有关。”
二人一时无言,墓室中只剩下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赵泓率先打破沉默:“先查看棺椁,答案或许就在其中。”
他们合力推开被炸得变形的椁室盖板,一具雕刻着繁复狼首纹路的青铜内棺呈现在眼前。棺盖上的狼眼以红宝石镶嵌,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注视着不请自来的访客。
多宝用工具撬开棺盖,一阵更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空的?”多宝惊讶地看着棺内。
赵泓探头一看,果然,棺内除了一具已经腐朽的衣冠,并无尸骨。
“衣冠冢?”赵泓皱眉,伸手在棺内摸索,“或者...”
他的手指触到棺底一处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按,棺底一侧弹开一个暗格。多宝连忙将火折子凑近,只见暗格中放着一个鎏金银盒,盒盖上刻着双狼戏珠的图案。
赵泓小心翼翼地将银盒取出,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绢帛。
“婚书?”多宝看着展开的绢帛,惊讶地发现上面同时用契丹文和汉文写着内容。
赵泓轻声读着婚书上的文字:“大辽魏国王耶律淳,聘娶大宋端福帝姬赵氏为妃...两国联姻,永结同好...此约天地共鉴,秘而不宣,以防朝议...”
“宋辽皇室联姻?”多宝震惊地打断他,“史书上从未记载过此事!”
赵泓的目光变得深邃:“正因为史书未载,这才显得蹊跷。端福帝姬...我依稀记得在宫中秘录中见过此名,原以为只是宗室女,未曾想...”
他的话戛然而止,婚书最后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帝姬身负异血,乃宋室秘传,此婚实为血统交融之计。后世子孙,若有异相,勿惊勿恐,盖因先祖之约耳。”
“异血?”多宝凑近细看,“什么意思?”
赵泓摇头,卷起婚书放入怀中:“此事牵扯甚大,不止是简单的联姻。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查明这端福帝姬的来历。”
多宝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仍死死盯着壁画上那女子的耳坠:“赵兄,你可知道,我多宝阁惨案发生前夜,我父亲曾接到一桩奇怪的委托——修复一批辽代文物,其中就有一对与此一模一样的耳坠。”
赵泓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我全家被杀,就是因为父亲在修复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秘密。”多宝的声音低沉而坚决,“这墓室,这婚书,这耳坠...它们之间定有关联。”
就在此时,墓室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快!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
“有人擅闯禁地!”
多宝脸色一变:“是守陵人!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赵泓迅速合上空棺,拉起多宝:“从后面走!我记得辽墓通常有侧室和备用出口。”
二人匆忙间抓起几件可能有价值的随葬品,包括那个装有婚书的银盒,迅速向墓室后方退去。多宝顺手将一个圆形物体掷向墓室中央,顿时浓烟弥漫,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在浓烟的掩护下,他们跌跌撞撞地闯入一间侧室。这里比主墓室小得多,墙壁上也绘有壁画,但主题不再是狩猎与祭祀,而是一系列描绘日常生活的场景——牧羊、织布、婚嫁...
“赵兄,你看!”多宝突然指着其中一幅壁画。
那上面描绘的正是婚书中所说的婚礼场景:一位契丹贵族打扮的男子与一位宋装女子交拜天地,周围站着两族观礼者。令人惊讶的是,新娘的耳垂上,赫然戴着那对独特的耳坠。
更让人吃惊的是,接下来的壁画描绘了这对夫妇的生活:他们并肩站在一座高台上,仰望着星空;然后是女子怀孕的画面;最后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女子躺在床上,已经断气,而接生婆手中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的额头上,竟然有一个清晰的狼形胎记!
“异相...”赵泓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婚书中所说的异相。”
多宝突然抓住赵泓的手臂,声音颤抖:“赵兄,你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出生时,胸前有一块奇特的胎记,形如狼首吗?”
赵泓猛地转头看向多宝,火光下,好友的脸色异常苍白。
“你是说...”
多宝缓缓点头:“我父亲曾说,多宝阁祖上可能与契丹贵族通婚过,所以我才会有这胎记。但如今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守陵人已经进入主墓室,正在搜寻闯入者。
赵泓迅速扫视侧室,发现后方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这边!”
二人挤进通道,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他们终于找到了出口。
当他们从洞口钻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山坡上,远处是连绵的群山,近处则是一片残破的建筑遗址。
“这里应该是辽代皇室夏季纳钵的遗址。”赵泓辨认着周围的环境,“我们恐怕已经远离汴京了。”
多宝却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山峦,突然道:“赵兄,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父亲曾带我来过这一带。他说这里曾是我们家族的祖地。”
赵泓若有所思地看着多宝:“你的家族,莫非与这端福帝姬有关?”
多宝苦笑:“一个古董商世家,怎会与皇室有关?”
“未必不可能。”赵泓沉吟道,“倘若端福帝姬确实与耶律淳有后代,而这段联姻又被刻意隐瞒,那么他们的子孙很可能隐姓埋名,融入民间。”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那‘异血’之说,让我想起宫中的一桩秘闻。”
多宝急切地问:“什么秘闻?”
赵泓正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凛,猛地将多宝拉倒在一块巨石后:“嘘!有人!”
远处,一队骑兵正朝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是大宋官军的旗帜!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多宝压低声音。
赵泓眼神锐利:“恐怕我们卷入的,不只是历史谜团那么简单。”
骑兵队很快抵达他们刚才出来的洞口附近,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检查着地上的痕迹。
“他们刚从墓中出来不久,分散搜索,务必活捉!”将领高声命令。
多宝与赵泓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这些官兵的目标明确,就是要捉拿他们!
赵泓轻轻拍了拍多宝的肩膀,指向山坡下的一片密林。多宝会意,二人借着杂草和岩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山下移动。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密林时,一支箭矢“嗖”地一声钉在了他们前方的树干上。
“站住!再动就放箭了!”后方传来官兵的喝令。
赵泓与多宝同时转身,背靠背站立,警惕地看着从四面围上来的官兵。
为首的将领走上前来,目光如刀般扫过二人,最后定格在赵泓脸上:“赵大人,别来无恙。”
赵泓瞳孔微缩:“张指挥使?你不在禁中当值,为何到此荒山野岭?”
张指挥使冷笑一声:“奉命捉拿擅闯皇陵的要犯。”
“皇陵?”多宝忍不住插嘴,“那只是座辽代古墓!”
张指挥使冷冷地瞥了多宝一眼:“大宋端福帝姬之墓,岂容尔等亵渎!”
赵泓与多宝同时一震——那果然是端福帝姬的墓葬!
赵泓镇定自若:“指挥使误会了,我们并非擅闯,而是奉旨查案。”
张指挥使哈哈大笑:“赵大人,不必再演戏了。你与这多宝阁余孽勾结,盗掘皇陵,搜寻前朝秘辛,意图不轨,证据确凿!”
多宝脸色骤变:“你怎知我是多宝阁...”
话音未落,张指挥使突然挥手:“拿下!”
官兵一拥而上。赵泓与多宝同时出手,拳脚翻飞,击退了第一波攻击。但官兵人数众多,很快又将他们团团围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奇异的笛声突然从林中传来。紧接着,无数箭矢从密林中射出,精准地射中了官兵们手中的兵器,却不伤一人。
“什么人?”张指挥使又惊又怒。
林中走出一群衣着奇特的人,他们身着契丹与宋混合的服饰,手持长弓,为首的一位老者手持一支骨笛,目光如电。
“狼卫...”张指挥使脸色大变,“撤!快撤!”
官兵们如蒙大赦,慌忙上马逃离,留下满地狼藉。
赵泓与多宝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老者走上前来,目光在多宝脸上停留许久,突然单膝跪地,用流利的汉语说道:
“狼卫统领萧残阳,恭迎少主回归!”
多宝目瞪口呆:“少...少主?你们认错人了吧?”
萧残阳抬头,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绝不会错,您胸前的狼首胎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多宝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赵泓上前一步,挡在多宝身前:“阁下何出此言?”
萧残阳站起身,恭敬地回答:“这位公子,乃是大辽魏国王耶律淳与大宋端福帝姬赵氏的直系后代,体内流淌着两国皇族的血液。”
多宝连连后退:“不可能...我姓多,祖上只是普通商人...”
萧残阳摇头:“您的家族并非普通商人,而是世代守护着端福帝姬墓的守陵人。十三年前的那场惨案,正是因为有人想通过多宝阁,找到进入帝姬墓的方法。”
多宝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你说什么?那场屠杀...是因为我们守护的这座墓?”
赵泓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多宝,沉声问道:“那婚书中提到的‘异血’,又是什么意思?”
萧残阳神色凝重:“此事说来话长。请随我们到安全之处,再细细道来。”
多宝与赵泓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与警惕。但眼下形势逼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随这群自称“狼卫”的神秘人,向深山之中行去。
穿过密林,越过溪流,一行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谷中散落着几十顶帐篷,炊烟袅袅,俨然一个小型村落。
萧残阳将他们引到最大的一顶帐篷内,吩咐手下准备食物和饮水。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真相了吧?”赵泓开门见山。
萧残阳点点头,盘腿坐在毡毯上,示意二人也坐下。
“这一切,都要从百年前那场秘密联姻说起。”老人缓缓开口,眼中浮现出遥远的神情,“当时,辽宋两国虽然表面上和平,但暗地里都在寻找制衡对方的方法。大宋皇室有一桩世代相传的秘密——他们家族中,偶尔会出现一种特殊的血脉,拥有这种血脉的人,能够感知常人无法感知的事物,甚至预见未来。”
赵泓神色微动:“异血...”
“正是。”萧残阳点头,“而辽国皇室,则流传着狼神的血脉,勇猛善战,能够与狼群沟通。当时的辽主突发奇想,若能将这两种血脉融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代?”
多宝忍不住插嘴:“所以他们就安排了这场联姻?”
“不错。”萧残阳道,“但此事涉及两国皇室秘辛,绝不能公之于众。于是,耶律淳亲王与端福帝姬在极少数人的见证下秘密成婚。婚后不久,帝姬便怀有身孕。”
赵泓敏锐地注意到老人眼中的哀伤:“后来发生了什么?”
萧残阳长叹一声:“帝姬在生产时难产而死,但她诞下的男婴,额头上带着清晰的狼形胎记,正是两种血脉融合的证明。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孩子长大后,不仅能够预见某些事件的发生,还能与狼群交流,甚至在月圆之夜,身体会发生奇特的变化。”
多宝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胸口:“变化?什么变化?”
萧残阳直视多宝的眼睛:“他的感官会变得异常敏锐,力量大增,如同...狼人。”
帐篷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许久,赵泓才打破沉默:“所以多宝他...”
萧残阳点头:“多宝公子正是这一血脉的传承者。我们狼卫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一血脉的后人,直到预言中的那一天到来。”
多宝猛地站起:“什么预言?”
萧残阳神情肃穆:“预言说,当宋辽两国再次面临存亡危机时,身负双重皇血的后人将挺身而出,以非凡之力挽救苍生。”
赵泓若有所思:“如今大宋北有金国虎视眈眈,西有夏国骚扰不断,莫非这就是预言所指的危机?”
萧残阳沉重地点头:“正是。金国崛起,辽国岌岌可危,大宋也难独善其身。我们必须尽快唤醒少主体内的血脉力量,否则就来不及了。”
多宝连连摇头:“不,我只是个普通古董商的儿子,不是什么皇室后代,更不是什么救世主...”
他的话戛然而止,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狼嚎声。萧残阳脸色一变,迅速起身掀开帐帘。
只见山谷四周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官兵,将整个山谷团团围住。在火光映照下,一张张强弓劲弩对准了谷中的帐篷。
张指挥使站在高处,声音洪亮:
“里面的契丹余孽听着!立刻交出朝廷钦犯赵泓与多宝,否则格杀勿论!”
萧残阳面色阴沉,转身对多宝和赵泓低声道:“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泓眼神锐利:“恐怕我们之中有内奸。”
多宝却怔怔地望着帐篷外此起彼伏的狼嚎,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能够理解那些狼嚎中的警告与愤怒,仿佛它们是他的同胞兄弟。
萧残阳注意到多宝的神情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少主,您听到了吗?”
多宝茫然点头:“它们在警告我们...东面的山坡上有伏兵...”
赵泓震惊地看着多宝:“你能听懂狼语?”
多宝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我能明白它们的意思...”
萧残阳激动得声音发颤:“血脉开始苏醒了!少主,请您集中精神,试着与狼群沟通,让它们从西面小路包抄官兵后方!”
多宝犹豫地闭上眼睛,努力感受着远处狼群的存在。渐渐地,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奇特的画面——无数灰狼正潜伏在西面的丛林中,等待指令。
“去吧...从西面包抄...”多宝在心中默念。
令人惊讶的是,远处的狼群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西面传来了官兵的惊叫声和狼群的咆哮声!
“成功了!”萧残阳喜形于色,“少主,您的力量正在觉醒!”
外面的局势已经混乱,官兵的阵型被狼群打乱,张指挥使气急败坏地指挥着部下抵抗狼群的袭击。
萧残阳当机立断:“趁现在,我们护送少主从密道离开!”
多宝却站在原地不动,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不,我不能走。”
赵泓与萧残阳同时看向他。
多宝深吸一口气:“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是预言中的那个人,那么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必须弄清楚全部真相——关于我的身世,关于那场屠杀,关于这场延续百年的秘密。”
他转向萧残阳:“你刚才说,十三年前的惨案是因为有人想找到帝姬墓。那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找帝姬墓?”
萧残阳面色凝重:“他们是‘清源会’的人,一个致力于消除一切‘非人’力量的神秘组织。他们认为,像您这样的异血者是对人类的威胁,必须铲除。”
赵泓皱眉:“清源会...我似乎在枢密院的密档中见过这个名字。他们与朝中某些大臣关系密切。”
多宝握紧拳头:“所以杀害我全家的,就是这个清源会?”
萧残阳沉重地点头:“是的。他们本想通过多宝阁找到帝姬墓,获取关于异血者的更多信息。当您的父亲拒绝合作后,他们就...”
多宝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那么,我现在更不可能逃走了。我必须为家人报仇,同时阻止这个组织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赵泓上前一步,与多宝并肩而立:“我与你一起。”
多宝感激地看了赵泓一眼,然后对萧残阳说:“带我们去见更了解这个组织的人,我们必须知道他们的全部计划。”
萧残阳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端福帝姬墓的建造者后代,他们家族世代记录着关于清源会的一切。”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狼群虽然勇猛,但官兵人数众多,渐渐占据上风。
萧残阳不再迟疑,引领二人来到帐篷后方,掀开一块伪装成草地的木板,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
“快下去,这条密道直通山外。”萧残阳催促道。
多宝最后望了一眼混乱的山谷,狼群仍在与官兵搏斗,鲜血染红了草地。他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既是对这些为他而战的狼群的愧疚,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
“我会回来的。”他轻声承诺,不知是对狼群,还是对自己。
三人迅速进入密道,木板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厮杀声。在黑暗中,他们只能依靠萧残阳手中的火折子照明,沿着狭窄的通道艰难前行。
“这条密道是狼卫世代挖掘的,通往我们的另一处据点。”萧残阳边走边解释,“到了那里,你们就能见到我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司马老先生,他是端福帝姬墓建造者司马光的后代。”
赵泓震惊不已:“司马光?那位编撰《资治通鉴》的司马相公?”
萧残阳点头:“正是。司马相公不仅是位史学家,还是少数知晓皇室秘密的外姓人。他亲自设计了端福帝姬墓的机关,并嘱托后代守护这个秘密。”
多宝疑惑地问:“司马光不是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新党领袖吗?怎么会与皇室秘密有关?”
萧残阳轻笑:“朝堂上的政见分歧,与守护国家秘密是两回事。司马相公深知这段历史的重要性,即使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在这件事上却与王相公有着默契。”
赵泓若有所思:“难怪我在宫中秘录中见过司马光与神宗皇帝密谈的记录,原来与此有关。”
他们在密道中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透出微弱的光亮。萧残阳示意二人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推开出口的伪装。
出口处是一间简陋的茅屋内部,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几幅已经泛黄的山水画。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坐在桌旁,就着油灯阅读一本古籍。见三人从地下冒出,他并无惊讶之色,只是缓缓放下书本,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多宝。
“像,真像...”老人喃喃自语,颤巍巍地站起,向多宝行礼,“老朽司马文,见过公子。”
多宝慌忙扶住老人:“老先生不必多礼,我...”
司马文直起身,眼中闪着泪光:“老朽等候多年,终于等到公子前来。您与端福帝姬画像上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多宝与赵泓对视一眼,均感震惊。
司马文似乎看出他们的疑惑,从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卷画轴,小心展开。画上是一位身着宋式宫装的年轻女子,眉眼温婉,耳戴独特的狼首耳坠,面容果然与多宝有七分相似。
“这就是端福帝姬...”多宝轻声道,手指不自觉地抚过画中人的面容。
司马文点头:“帝姬仙去后,耶律淳亲王悲痛欲绝,命人绘制此像,以慰相思。后来此像随小王子南下,由我们司马家世代保管。”
赵泓敏锐地注意到画角的一行小字:“大辽魏国王妃赵氏真容...这确实是端福帝姬的封号。”
多宝深吸一口气,转向司马文:“老先生,请您告诉我,清源会到底是什么组织?他们为何要追杀异血者?”
司马文请三人坐下,自己则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
“清源会起源于五代十国时期,最初是一群反对‘非人’力量干预人间事的道士组成的。他们认为,任何超越常人的力量都是违背天理的,必须消除。”
老人转身,面色凝重:“北宋立国后,清源会渗透朝堂,逐渐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他们知晓端福帝姬与耶律淳的婚事,以及异血者的存在,从此将铲除这一血脉作为己任。”
赵泓皱眉:“朝中竟有如此组织?为何从未有人揭露?”
司马文苦笑:“因为他们行事极为隐秘,且成员遍布朝野。就连王安石变法,背后也有清源会的影子——他们担心异血者会干扰朝政,故而支持变法以强化朝廷控制力。”
多宝握紧拳头:“所以他们杀害我全家,只是为了消灭可能的异血者?”
司马文摇头:“不止如此。他们最近活动频繁,是因为预言中的时刻即将到来——金国崛起,辽国将亡,大宋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清源会认为,唯有彻底消灭异血者,才能避免预言成真。”
萧残阳插话:“但他们不明白,预言并非灾祸的根源,而是解决危机的关键。”
司马文点头:“正是。根据司马相公留下的记载,异血者并非灾星,而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救星。”
多宝困惑地问:“可是,我除了能稍微与狼群沟通外,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啊?”
司马文微笑道:“公子的能力尚未完全觉醒。据记载,完整的异血力量需要特定的仪式和条件才能唤醒。”
就在这时,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萧残阳立刻警觉地拔出短刀,靠近门边:
“什么人?”
“萧统领,是我,狼卫暗哨萧月。”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有紧急军情!”
萧残阳开门,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轻女子闪身进屋,神色慌张:
“统领,金军已经突破辽国防线,直逼燕京!辽主遣使向大宋求援,但清源会控制的官员主张坐视不理!”
众人脸色大变。赵泓急切地问:“朝廷态度如何?”
萧月喘息着回答:“官家犹豫不决,主战派与主和派争执不休。但清源会似乎有更大的阴谋——他们准备在金军南下时,打开汴京城门!”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司马文面色惨白:“他们疯了!这样做会害死无数百姓!”
萧月继续道:“更可怕的是,清源会已经得知少主的身份和位置,派出了最精锐的‘净世者’前来剿杀!”
多宝怔在原地,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难以消化。赵泓则迅速理清头绪:
“清源会与金国勾结,意图祸乱大宋,同时消灭多宝这个可能的威胁。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萧残阳焦急地说:“但净世者已经出动,我们如何应对?”
司马文突然眼神一亮:“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唤醒少主的全部力量,但风险极大。”
多宝坚定地看着老人:“什么方法?”
司马文从怀中取出一把奇特的钥匙:“前往端福帝姬墓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间密室,存放着耶律淳亲王留下的狼神之血。据记载,异血者饮下狼神之血,在月圆之夜完成仪式,就能彻底觉醒血脉力量。”
赵泓皱眉:“但帝姬墓已被官兵包围,我们如何进入?”
萧月突然开口:“狼卫愿意誓死护送少主进入帝姬墓!”
多宝看着眼前这群愿意为他赴死的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转向赵泓,发现好友眼中也是同样的坚定。
“既然如此,我们就杀回帝姬墓。”多宝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
赵泓点头:“我会修书一封,通过特殊渠道直达官家,揭露清源会的阴谋。”
司马文欣慰地看着多宝:“公子终于接受了自己的使命。”
多宝苦笑:“不是我接受了使命,而是使命选择了我。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勇敢面对。”
窗外,月亮渐渐圆润,距离月圆之夜只有三天时间。
萧残阳开始部署行动:“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一队人引开官兵注意,一队人护送少主进入帝姬墓。”
赵泓补充道:“还需要有人前往汴京,设法阻止清源会的阴谋。”
多宝突然想起一事,问司马文:“老先生,那婚书最后提到‘后世子孙,若有异相,勿惊勿恐’,这异相究竟指什么?”
司马文神色复杂:“根据司马相公的记载,完全觉醒的异血者,在月圆之夜会...变形。”
“变形?”多宝心中一惊。
“是的,”司马文点头,“化身为人狼,拥有人类的智慧与狼的力量,但也将面临失控的风险。”
多宝沉默片刻,终于明白清源会为何如此恐惧异血者。他自己也对这种未知的力量感到畏惧。
赵泓轻轻拍了拍多宝的肩膀:“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朋友。”
多宝感激地看了赵泓一眼,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准备吧。月圆之夜,一切将见分晓。”
夜幕降临,一行人悄悄离开茅屋,向着端福帝姬墓的方向进发。多宝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心中既忐忑又坚定。
百年前的皇室秘辛,延续至今的血脉传承,即将到来的国难...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指向那个月圆之夜的仪式。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寻宝探险的多宝,而是背负着两国血脉与无数人期望的异血者。
远处的山峦间,传来阵阵狼嚎,仿佛在呼唤他们的王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