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带回京城密函的第三日,子夜。
农庄沉浸在深眠中,只有巡逻队间隔的梆子声在夜风中飘荡。林潇渺刚核对完新一批驱邪药粉的配比记录,吹熄书房油灯,忽听东南方向传来一阵尖锐、急促的铜铃声!
——是外围预警陷阱被触发了!
几乎同时,庄内值守的铜锣被敲响,“铛铛铛”的巨响撕裂夜幕。远处隐约传来呼喝与兵刃交击声!
林潇渺瞬间清醒,一把抓起桌上短剑和装有引星石、药粉的腰囊,冲出房门。院中,玄墨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衣袍微乱,显然也是闻警即起,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清辉。
“东南,竹林方向,至少二十人,身手不弱,有弓弩。”玄墨语速极快,显然已凭借过人耳力洞察敌情,“巡逻队接战了,但挡不住。”
“按三号预案!”林潇渺没有丝毫犹豫,边跑边下令,“春草,带苏夫人和小宝进地下储藏室!阿豹,发信号,让所有非战斗人员按演练疏散到指定地窖!护卫一队、二队抢占庄内预设工事,三队支援巡逻队且战且退,把敌人引向‘瓮城区’!”
“是!”黑暗中,阿豹的回应和尖锐的竹哨声接连响起。整个农庄如同被惊醒的蜂巢,在短暂的骚动后,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家家户户灯火未明,却传来压低的门窗关闭声和急促脚步声——过去半个月的反复演练见效了。
林潇渺和玄墨迅速赶到庄内中央的指挥点——一座加固过的了望台。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农庄,尤其是东南方向。
月光下,可见数十道黑影已突破外围竹林,与且战且退的巡逻队及赶来的三队护卫在庄口区域缠斗。敌人黑衣蒙面,动作狠辣,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寻常毛贼。他们试图向庄内核心区域突进。
“放他们进‘瓮城’。”林潇渺冷静道。所谓“瓮城”,是她借鉴古代城池防御理念,在农庄扩建时特意规划的一片区域。入口狭窄,内部道路迂回,两侧房屋墙壁加厚,且预留了众多射击孔和陷阱机关。
护卫队依令故意露出破绽,放部分敌人涌入瓮城通道。当约莫十余名敌人深入后,了望台上的林潇渺猛地挥下手中红色小旗。
“哐当!”一声巨响,瓮城入口处的包铁厚重木闸轰然落下,截断了退路和后续敌人。
“点火把!”阿豹在瓮城墙头大喝。
霎时间,瓮城两侧墙头火把齐明,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埋伏在墙后射击孔的护卫队员,用改良过的弩箭(箭头蘸了特制麻药和辣椒粉混合物)向下攒射。同时,墙头倾倒下一桶桶滑腻的油脂和无数边缘锋利的陶片、铁蒺藜。
闯入的敌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弩箭虽未必致命,但麻药和辣椒粉带来剧痛和麻痹;脚下打滑,暗器伤人,更是让他们寸步难行。
“投降不杀!”墙头响起整齐的吼声。
大部分敌人被困瓮城,剩余在庄口与护卫队交战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攻势更猛,试图救出同伙或打开缺口。
玄墨看向林潇渺:“我去?”
“擒贼先擒王,”林潇渺指向远处一棵老槐树,“那里,有个一直没动手的,像是指挥。留活口。”
玄墨点头,身形一晃,已如苍鹰般从了望台掠下,几个起落便穿过混乱的战团,直扑槐树阴影下那道抱臂观战的身影。
槐树下那人见玄墨势不可挡地袭来,终于动了。他抽出腰间一对短戟,迎了上来。兵刃交击,火星四溅,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玄墨剑法大开大阖,沉稳凌厉,带着沙场淬炼出的杀气。黑衣人戟法刁钻狠毒,招式阴险,更擅长近身缠斗。两人瞬间过了十余招,竟是旗鼓相当。
“军中戟法,改良过,带了江湖阴手。”玄墨心中判断,手上剑势一变,不再追求刚猛,转而如流水缠丝,剑光绵密,将对方双戟的狠辣攻势一一化解、牵制。
另一边,瓮城内的战斗已近尾声。在弩箭、陷阱和护卫队居高临下的打击下,被困敌人或受伤倒地,或被麻翻擒获。庄口的敌人见救援无望,首领又被缠住,开始萌生退意。
“想走?”林潇渺在了望台上看得分明,再次挥动旗帜。
早已埋伏在侧翼的、由前山贼骨干组成的“突击队”猛然杀出,截断了他们的退路。这些人本就凶悍,经过正规训练和装备更新后,战斗力更强,顿时将剩余黑衣人死死咬住。
槐树下,战斗已至关键。玄墨卖了个破绽,对方一戟疾刺他左肩,另一戟隐蔽地扫向下盘。玄墨仿佛未觉,直到戟尖及体,才于间不容发之际侧身滑步,长剑顺着对方刺来的力道一引一绞。
“铛!”一声脆响,黑衣人右手短戟脱手飞出。他闷哼一声,左戟急回护,却被玄墨一脚踢中手腕,另一只戟也拿捏不住。玄墨剑尖如毒蛇吐信,瞬间点中他胸前数处大穴。
黑衣人僵立当场,眼中尽是骇然与不甘。
首领被擒,剩余黑衣人士气崩溃,很快被护卫队分割、制服。
天色微明,战斗彻底结束。
清点结果:来袭黑衣人共二十六名,被擒十八人(包括首领),击毙五人,逃脱三人。农庄方面,巡逻队轻伤四人,护卫队轻伤两人,无人重伤或死亡。财产损失主要是部分竹篱和瓮城地面需要清理修缮。
“干得不错。”林潇渺对所有参与防御的人员给予了肯定,尤其是严格按照预案执行、配合默契的护卫队和迅速疏散的庄户。“所有参战人员,本月考核额外加‘应急响应’满分,负伤者额外抚恤,参与突击的,记一次集体功。”
实实在在的奖励比空口夸奖更提振士气。众人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经此一役,对农庄的归属感和信心更强了。
被擒的黑衣人被分开看押。玄墨亲自审讯那名首领。卸去面巾,是一个面容普通、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查他身上。”林潇渺道。
春草带人仔细搜查,从首领贴身衣物夹层里,找到一小块非金非木、刻着奇异扭曲符号的黑色令牌,以及一张被小心折叠、绘有简易地形图的绢布。地形图赫然标注了农庄的大致布局,以及几个可能的“薄弱点”,其中一个正是东南竹林。
“令牌……”玄墨拿起,仔细端详,眉头紧锁,“这纹路……我在京城某次秘档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与一个叫‘影楼’的隐秘杀手组织有关。但‘影楼’通常只接高官显贵之间的暗杀买卖,为何会来袭扰一个农庄?”
“或许,我们农庄在有些人眼里,已经不仅仅是农庄了。”林潇渺看着那张标注详细的地形图,“能弄到这种精度地图的,绝不是普通势力。李乡绅没这个本事和胆子。”
她想起玄墨带回的密函中,关于朝堂对“新粮种”和“农庄模式”争议加剧的内容。还有县里那位新主簿近期的“热情拜访”。
“撬开他的嘴。”林潇渺对玄墨道,“我们需要知道,雇主是谁,具体目标是什么(是破坏、盗窃还是杀人),以及……他们和‘暗渊’有没有关联。”
玄墨点头,眼中寒光一闪。他有的是军中审讯的法子,对付这种硬骨头。
审讯持续了一个时辰。期间林潇渺去查看了伤员,安抚了受惊的庄户,并安排加固防御,尤其是弥补地图上被标出的几个“薄弱点”。
当她回到临时充作审讯室的仓库时,玄墨刚好出来,用布巾擦着手。
“招了。”玄墨言简意赅,“雇主来自州府,通过中间人联系‘影楼’,出价五百两黄金。目标有三:一,盗取农庄所有作物的‘秘种’和‘秘方’;二,尽可能破坏作坊和设备;三,若有机会,取你性命。他们对‘暗渊’一无所知,纯粹拿钱办事。”
“州府……”林潇渺沉吟。是那位对农庄模式感兴趣的刺史?还是其他被触动了利益的粮商、士绅联合?五百两黄金,好大的手笔。
“另外,”玄墨补充,“他透露了一个信息。最近‘影楼’接到的、针对各地‘新奇工坊’、‘高产田庄’的刺探或破坏任务,多了起来。不止我们一家。”
林潇渺心头一凛。这印证了她的某种猜测——随着她的《农书》上达天听,随着高产技术扩散的苗头出现,旧的利益格局开始反扑了。这种反扑可能以商业竞争、政治打压、甚至这种直接的暴力破坏形式出现。
“看来,‘三星聚首’带来的动荡,不仅仅在神秘侧。”林潇渺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世俗的熔炉,也要烧起来了。我们想在风口站稳,光靠防御不够。”
“你想主动出击?”玄墨问。
“不完全是。”林潇渺转身,目光灼灼,“我们要把自己炼成这块地盘上,最硬的那块铁,最烫的那座炉。让想伸手的人,先掂量掂量会不会烫掉一层皮!招商的计划必须加速,我们要在州府,甚至京城,找到盟友,发出自己的声音。同时,农庄的武装力量要进一步加强,产品线要升级,要让所有人看到,动我们的成本,远高于和我们合作的好处!”
她语气铿锵,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这次夜袭是坏事,也是试金石。它告诉我们,敌人来了,而且不弱。但也检验了我们的预案和队伍,可行!接下来一个月,我们要把农庄变成真正的堡垒和熔炉,一边备战‘归墟之眼’,一边迎战这世俗的风刀霜剑!”
玄墨凝视着她因激昂而愈发明亮的眼眸,心中那股沉寂已久的战意,似乎也被悄然点燃。他颔首:“好。堡垒,熔炉。需要我做什么?”
“审讯继续,深挖中间人和州府雇主的线索。同时,”林潇渺走到桌边,摊开一张新的规划图,“我们的‘特供品’研发,要提前了。我本来想慢慢来,但现在,需要它尽快成为我们谈判桌上最硬的筹码,以及……必要时,最出其不意的武器。”
她的手指,点在了图上标注为“高度保密试验区”的位置。
那里,数种利用了她前世知识、本世界特殊植物,并结合了初步“星源”能量应用试验的“特殊农产品”,正在悄然生长。其中一种的代号是——“惊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