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的手指在进货单存根上停了许久,指尖顺着那个拖长的“药”字末笔缓缓划过。烛火映在纸面,墨迹边缘有些许晕染,像是执笔者当时心绪不稳。
她抬起头,声音很轻:“这个笔法,不是普通文书能练出来的。”
萧景琰站在沙盘旁,闻言转身。他走到案前,接过那张存根,目光落在字尾那一道突兀的收锋上。“是刻意掩饰。”他说,“写的人知道会被查,所以改了习惯,但改得不够彻底。”
门外传来铠甲摩擦声,林沧海推门而入。他脚步未停,直接走到二人面前:“恒远行今夜有批货出城,报的是药材,重量却不对。”
沈令仪将存根翻过来,背面有一处极淡的印痕,像是压在下层纸张上留下的反印。她凑近烛火,辨出几个字——“子时启运,走西角门”。
“他们今晚就要动。”
萧景琰立即走到墙边地图前,用朱笔在西角门位置点了一下,又连向城外官道的三处岔口。“不能拦,也不能放。”他说,“我们要看清楚,这趟货到底送去哪里。”
沈令仪闭上眼,催动月魂之力。意识沉入昨夜街巷的声响之中——车轮碾过青石的节奏、马蹄敲击地面的次数、守门小吏查验时说话的语气。她忽然睁眼:“守门的不是常值,是临时换的。口令对上了,但交接文书少了押印。”
林沧海皱眉:“内应不止一个。”
“那就利用他们。”萧景琰落定声音,“让货照常出城,暗中换掉其中一箱。我们派人跟着,看谁接货,看谁下令。”
沈令仪点头:“同时放出风声,说户部要彻查三年内所有采办账目。他们若心虚,必有动作。”
林沧海抱拳:“我即刻调人,从边关来的旧部里选四个懂商路的,扮作脚夫混进车队。另外,宫里巡防也得调整,不能再用原来的班次。”
“传信用双线。”萧景琰补充,“一口令走明路,一口令走暗渠。只有我和她知道全码。”
沈令仪已开始写名单,纸上列出七处可能藏货的仓房。她圈出两个靠近河道的:“这两个地方最方便转运。如果货要出京,一定会先停这里。”
萧景琰看着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微微发抖。他知道这是金手指用后的反应,却没有点破。
“你还能撑住?”
“还行。”她放下笔,抬眼看他,“只要今晚不动手,我们就还有机会。”
林沧海看了眼窗外,天色未亮,更鼓刚过三响。他低声说:“人手两刻钟内到位。”
“去吧。”萧景琰递出一块铜牌,“按计划行事,任何异常,立刻回禀。”
林沧海接过铜牌,转身出门。门合上的瞬间,烛火猛地晃了一下。
沈令仪盯着地图上的西角门标记,忽然道:“他们以为我们在查香,其实在查人。等他们发现错了,已经晚了。”
萧景琰站在她身旁,没有说话。他的手落在案边那柄未出鞘的短刀上,刀柄微凉。
外面传来一声低哨,是暗卫就位的信号。
她站起身,把名单折好放进袖中。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熄了一支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