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南心里已经把剑无尘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你来就来,传令就传令!
非要摆什么谱,装什么大爷?
不知道这剑南城现在姓陆了吗?
招惹这尊煞神,是嫌自己活得太长,还是嫌万剑阁的基业太稳固?
他倒不是担心陆少游。
开玩笑,那可是一脚踩死几千精锐,一拳打爆成名大宗师,如今更是踏入神力境的妖孽!
他怕的是,这位万剑阁的少阁主,被陆少游不耐烦之下,一巴掌拍死在这里!
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陆少游是能当场让他人间蒸发的凶神。
而剑无尘要是死在他的地盘上,万剑阁的怒火,他小小的剑南城承受不起。
虽说他背后站着大乾皇朝,可天高皇帝远的。
万剑阁真要是不顾脸面,派几个高手来取他的项上人头,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剑无尘看到萧天南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
区区一个边城城主,品级不高,修为更是孱弱,他万剑阁还没放在眼里。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对方身上那套代表着大乾皇朝脸面的玄色官袍时,眉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紧皱了起来。
万剑阁虽是云州霸主,但终究是江湖宗门。
明面上,绝不能和朝廷撕破脸。
无故在城中与官府发生冲突,甚至殴打朝廷命官,这罪名可大可小。
一旦被有心人捅到州府甚至乾京,都会给宗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口实。
“萧城主,此事与你无关。”
剑无尘的声音冰冷,强压着怒火:“此獠辱我万剑阁在先,本少主今日,必须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哎哟喂,我的少阁主诶!”
萧天南急得直拿袖子擦汗,一张老脸几乎皱成了苦瓜,苦口婆心地劝道:“您是万剑阁未来的主人,是咱们云州武林的顶梁柱,人中龙凤。”
“何必跟一个……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般见识呢?
“您看看,这大庭广众之下,刀剑无眼的,万一伤了城里的无辜百姓,砸坏了花花草草,这传出去,对您和万剑阁的声誉,也是个不小的影响不是?”
他又连忙转过身,对着陆少游,那姿态更是恭敬得无以复加,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万剑阁远来是客,咱们得讲究个风度,您说是不是?”
“消消气,消消气,回头我让望江楼给您摆一桌最好的,全算我的!给本官一个面子。”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两边都给了台阶。
剑无尘脸色阴晴不定,胸膛剧烈起伏。
他知道,萧天南这个和事佬穿着官袍一出来,今天这架,八成是打不成了。
再纠缠下去,性质就变了,不再是私人恩怨,而是万剑阁公然在城中挑衅大乾律法。
他死死地剐了陆少游一眼,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子,像是在说。
“你给我等着!”。
“哼!”
剑无尘最终还是重重地冷哼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柄重剑插回背后。
他猛地一甩袖袍,对着身后的弟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们走!”
三头神骏非凡的青羽鹰,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憋屈,发出一声不甘的嘹亮鸣叫。
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笨拙地调转方向,带着满腔的屈辱与滔天的愤怒,化作三个黑点,狼狈不堪地向着万剑城的方向飞去。
一场足以震动整个云州的大战,就在萧天南的“苦口婆心”和一身官袍的威慑下,消弭于无形。
城主府的别院,重归寂静。
萧天南看着万剑阁众人远去的背影,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转过头,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冠,正准备对陆少游说几句感谢的话,却看到陆少游正抬着头,望着天空,撇了撇嘴。
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竟是流露出一丝相当明显的……遗憾。
“啧,这就走了?”
陆少游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晴天霹雳,精准无误地劈在了萧天南的耳朵里。
“还以为能热热身,活动活动筋骨呢,真没劲。”
萧天南听到这话,刚放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双腿发软,要不是扶住了旁边的门框,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我的老天爷啊!
他还嫌不过瘾?
他居然真的想跟万剑阁少阁主,当着全城人的面,在这大街上干一架?
而且,他还觉得对方跑了,自己没打成,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这位爷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
剑南城上空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虽然最终没能打起来。
但其过程与结果,却比真正打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战,更加令人震撼。
这消息,仿佛长了翅膀,又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嘴巴,以一种比飓风还要迅猛百倍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云州的每一个角落。
云州中部,天风城最大的酒楼里。
一个满脸横肉的刀客,将一大碗烈酒灌进肚子,用力一拍桌子,唾沫横飞地对着满楼的江湖客吼道:
“你们是没瞧见!那剑无尘带着万剑阁的执法队,三头青羽鹰,那威风,那煞气,跟天兵天将下凡似的,喊话让那陆少游出来接令!”
“结果呢?”旁边一个瘦猴似的汉子急切地追问。
“结果?”刀客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结果人家陆少游从院子里走出来,掏了掏耳朵,就说了一个字——滚!”
“嘶——!”
满楼的食客,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酒楼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刀客得意的声音。
“剑无尘当场就炸了,拔剑就要动手!你们猜怎么着?”
“他把那登剑令当暗器射过去,想给陆少游一个下马威,结果人家就伸出两根手指头……”
刀客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叮’一下,轻飘飘给夹住了!”
“后来呢?后来呢?”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后来啊,人家把那令牌又弹了回去,那叫一个快!逼得剑无尘连人带鹰,噔噔噔倒退了十几丈!脸都绿了!”
“最后还是剑南城主跑出来和稀泥,剑无尘才灰溜溜地走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剑无尘可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师啊!云州年轻一辈的翘楚!”
“千真万确!我三舅的二姨夫的大侄子当时就在剑南城,看得真真切切!这事儿现在都传疯了!”
一时间,云州各地的茶馆酒肆,宗门大派,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起初,大部分人是不信的。
这太荒谬了,简直比说书先生编的故事还要离谱。
万剑阁是什么地方?剑无尘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被人如此羞辱?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从不同的渠道流传出来,甚至有好事者用留影石,远远地录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和那声石破天惊的“滚”。
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整个云州武林,彻底沸腾了。
如果说,覆灭九层剑楼,让陆少游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凶残”与“强大”。
那么这一次,当着全城人的面,羞辱万剑阁少阁主,这个名字,就彻底与狂妄、无法无天、疯子划上了等号。
他不仅强,而且疯!他不仅敢杀人,更敢打万剑阁的脸!
所有人都意识到,云州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那些原本就和万剑阁不对付的宗门,无不拍手称快,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纷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万剑阁如何收场。
而那些依附于万剑阁的宗门,则是人人自危,惊惧不已。
连少阁主都被人如此羞辱,这陆少游的实力和胆魄,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到了一个地方。
万剑城。
以及,即将召开的,登剑大会。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原本属于年轻一辈争奇斗艳的盛会,如今,已经彻底变了味。
这不再是一场比武,而是万剑阁的雪耻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