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光点,是百鬼之王酒吞童子破碎后,最本源的魂体能量。
它们如同一场绚烂的魂之星雨,尚未在这片鬼蜮中彻底消散,便被一股无形的、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法则之力牵引,化作一道道精纯的流光,向着大堂中央那个青年,疯狂朝拜、汇聚。
沈亦缓缓抬起手,指尖幽光一闪而逝。
那幽光仿佛一个微缩的、吞噬万物的黑洞,释放出一种无可抗拒、不容辩驳的绝对吸力。
【九幽弑神诀】!
这门神秘的功法,在这一刻如同终于闻到血腥味的远古饕餮,从沉睡中苏醒,以一种近乎贪婪的姿态,霸道运转。它张开了无形的巨口,将那些对任何修魂者而言都堪称剧毒的亿万怨念集合体,当做世间最顶级的补品,鲸吞入腹。
恐怖的魂力洪流冲刷着沈亦的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壮大、凝实。每一寸神魂都像久旱的土地被天降甘霖浇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饱胀感与力量感。
他身后的炎溪、唐夭夭和白星,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们看到的,已经不是那个平日里有些懒散的沈亦。
而是一个正在吞噬天地,以魂为食的深渊。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成了一切阴邪之物的轮回终点。
炎溪周身升腾的金色气焰,在这一刻都微微收敛,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本能警惕。
唐夭夭舔了舔嘴唇,那双总是带着病态兴奋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痴迷,她喃喃自语:“真美啊……这才是真正的【食】……”
白星的小手紧紧攥着,刚才还在飞速运转情报的平板,此刻早已被她丢在一旁。她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撼,她忽然发现,虽然从小跟沈亦一起长大,但对眼前这个师弟的认知,浅薄得可笑。
“噗——!”
二楼的栏杆旁,芦屋道满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身体像一滩烂泥般软软地瘫倒下去。
那鲜血溅在华贵的地毯上,竟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散发着一股神魂腐朽的恶臭。
本命式神被毁,不,那不是毁灭,那是被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方式【吞噬】。
这股反噬之力,远比单纯的式神死亡要恐怖百倍,几乎是将他赖以为生的道基,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原本俊美邪异的脸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死灰,一头乌黑的长发,也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枯白、脱落。
芦屋道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撑起上半身,他惊恐万状地抬头,望向楼下那个已经将所有魂力光点吞噬殆尽的身影。
那个人类……不,那已经不是人类了。
那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魔神,是一切阴阳师的终极天敌。
“你……你修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在喉咙里摩擦出来的,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与绝望。
就在他心神彻底失守,意志濒临崩溃的这一刹那。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一直以来都如同背景板,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的那位皇影集团调查员,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疾风,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征兆,甚至连杀气都没有泄露一分。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这死寂到落针可闻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淬毒的短刃,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精准而又残忍地从后心位置,贯穿了芦屋道满的整个胸膛,从前胸透体而出。
芦屋道满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缓缓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那截泛着不祥绿光的刀尖。
庞大的生机,正在被那恐怖的剧毒飞速吞噬、瓦解。
“为……什么……”
他艰难地转过头,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看着身后那张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盟友的、熟悉的脸。
调查员的脸上,此刻正挂着一抹冰冷而又扭曲的笑容,那是一种任务完成后的满足感。
他缓缓抽出短刃,任由芦屋道满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然后蹲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开口。
“道满大人,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会让我觉得您的专业素养不够。”
“总部给我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测试出他的真正实力。为此,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诱饵。”
调查员的笑容扩大,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看待实验素材的漠然。
“现在看来,实验数据非常理想。您的牺牲,是值得的,皇影集团会记住您的贡献。”
“你……你们……”
芦屋道满的眼中,最后的神采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地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螳螂捕蝉。
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皇影集团精心策划、导演的一出戏。
所谓的倭国第一阴阳师,所谓的百鬼夜行,不过是他们用来试探沈亦深浅的,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用完即毁的棋子。
调查员一击得手,甚至懒得再看芦屋道满的尸体一眼。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雕刻着繁复空间符文的玉符,毫不犹豫地用力捏碎。
【咔】!
玉符应声而碎,一股强烈到足以撕裂空气的空间波动,瞬间以他为中心猛地荡漾开来。
银白色的光芒骤然亮起,无数玄奥的符文在他脚下飞速构成一个传送法阵,即将包裹住他的身体,将他传送离开。
他的脸上,是计划通盘得手的得意与一丝如释重负。
目标实力远超预估,必须立刻撤离,将这份最高等级的情报带回总部。
然而,那银白色的空间波动刚刚亮起,那传送法阵还未来得及完全展开……
一只手。
一只修长、干净,甚至看起来有些懒散的手,就这么凭空出现,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轻轻地按在了那片激烈波动的空间中心。
【嗡——!】
一声沉闷的哀鸣。
所有狂暴的空间能量,在这只手的按压下,仿佛被瞬间驯服的狂暴野兽,又好像被一座无法撼动的神山镇压,瞬间平息、凝固,最终消弭于无形。
即将发动的传送阵,光芒一闪,就这么被硬生生按停了。
调查员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冻结了。
一股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脊椎骨的末端,直冲天灵盖。
他机械般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去。
沈亦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那只手,还随意的按在他刚刚捏碎的玉符残渣上。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演完了?”
沈亦松开手,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掌心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写意得像是在点评一场蹩脚的戏剧。
“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聊聊,你们总部在哪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调查员的心脏上。
“还有,”沈亦向前凑近了一点,气息拂过调查员的耳廓,“你们,和‘修炼界’的哪个宗门,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