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点头:“小心些,别露出破绽。若那道士真有古怪,先别惊动,回头让听风阁的人去查。”
安排妥当后,三人各自回房歇息,却都没敢睡实。穆霄的房间在客栈最里侧,窗外就是后院的老槐树,枝叶交错间能看清大半院中的动静。他靠在床头,背脊挺得笔直,怀里的叶蓁呼吸轻浅,发丝蹭过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显然也没睡着,只是累极了,眼皮轻轻阖着,手却始终搭在他腰侧的剑鞘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穆霄能感觉到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簪、练箭磨出来的,此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约是刚才那场恶战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长剑横在两人之间的膝头,剑柄被穆霄的掌心焐得温热,剑鞘上的缠绳磨得光滑,是随他多年的旧物。他微微低头,能看见叶蓁露在被子外的肩头,那里有块浅淡的疤痕,是去年在苏州追查逆党时,替他挡暗器留下的。
窗外的风穿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人踮着脚走过。叶蓁的呼吸顿了顿,搭在剑鞘上的手猛地收紧,穆霄按住她的手,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稍安”。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了两下,已是二更天。墙角的虫鸣不知何时停了,整座客栈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叶蓁的心跳得略快些,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和他的心跳渐渐重合。
“还醒着?”穆霄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拂过她的发顶。
叶蓁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抵着他的锁骨,声音闷在衣襟里:“你也没睡。”
“再眯会儿,”穆霄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下半夜我守着。”
她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靠了靠,手从剑鞘移到他的腰侧,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襟。穆霄重新握紧剑柄,目光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向院外,月光漏进来一点,刚好照在门栓上,只要有半点异动,他能在眨眼间拔剑、开门、迎敌。
风声又起,这次夹杂着几片落叶坠地的轻响。叶蓁的呼吸再次屏住,穆霄却听出那只是风卷落叶的动静,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不知过了多久,叶蓁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大约是真的累极睡熟了,手却依旧攥着他的衣襟没松开。穆霄保持着靠坐的姿势,肩头有些发麻,却没动,只是睁着眼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耳朵像拉满的弓弦,捕捉着夜色里每一丝可能藏着杀机的声响。
长剑的寒意透过布料渗过来,和怀里的温软交织在一起,像此刻的处境——杀机四伏中,偏有这片刻的安宁,却又不敢全然沉溺,只因暗处的“影”,或许正像这夜色般,无声无息地笼罩着四周。
天快亮时,听风阁传回关于影的一小部分情报,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影’初现于万历十七年,成员不明,只知每逢魏党有大事,必有‘影’出没,十年间经手十七案,无一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