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挑着货担，目光扫过街角的布告栏——那里贴着几张泛黄的告示，边角已被风吹得卷起，却不见茶灵教的新规木牌，反倒有几个闲汉聚在旁边，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往前便是云往居。”沧月扮作的伙计掂了掂肩上的货囊，朝街尽头努了努嘴。只见那客栈青瓦粉墙，门楣上悬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云往居”三字笔力浑厚，门口拴着几匹神骏的驿马，显然是镇上规格最高的去处。
三人刚走到门口，店小二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客官住店还是打尖？小店有上好的客房，后院还能歇牲口……”
“一间上房，再来三碗面。”穆霄放下担子，声音故意压得粗哑，从怀里摸出几枚碎银放在柜上。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眯着眼打量他们几眼，见穆霄虽穿着粗布短打，眼神却清亮沉稳，老刀鱼算盘打得噼啪响，沧月虽低着头，手却始终护着货担，不像寻常商贩，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嘴上却应着：“好嘞，小二，引客官上楼！”
客房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推开窗便能看见镇上的主街。穆霄刚坐下，便听见楼下传来酒酣耳热的争执——
“我亲眼瞧见的！赤云隘那边抬出来的尸首，胳膊都被撕下来了，不是蛊虫是什么？”
“茶灵教能改好？当年我三叔就是被他们抓去炼蛊，连尸骨都没找着……”
“听说那新教主是个毛头小子，怕是镇不住场子，指不定是内部火拼呢……”
老刀鱼往窗外瞥了眼，见说话的是几个穿着绸缎衫的商人，身边还坐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始终没开口，只默默倒酒。“这些话编排得太细，不像是随口瞎传。”他压低声音，“那几个商人腰间都挂着‘万通行’的腰牌，这商行在昆仑一带势力不小，消息灵通得很。”
穆霄端起粗瓷碗，喝了口面汤，目光落在楼下那戴斗笠的黑衣人身上——那人抬手时，袖口滑下，露出半截小臂，皮肤上似乎有块青黑色的印记，与当日红衣护法描述的神秘人掌风气息隐隐相合。
“先住下。”他放下碗，指尖在桌沿轻轻叩了叩，“晚上去万通行的货栈看看。”
窗外的云雾渐渐漫上来，遮住了远处的山影，也仿佛给这小镇蒙上了层纱。云往居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心思，而那些关于赤云隘的谣言，正随着晚风，往更远处飘去。
楼下那戴斗笠的黑衣人没再多留，粗哑着嗓子叫了两斤酱牛肉、五斤烧刀子，便独坐在角落的方桌旁自斟自饮。酱牛肉切得薄如纸片，浸在琥珀色的卤汁里，他却只随意夹了两筷子，更多时候是仰头灌酒，喉结滚动间，五斤烧刀子竟见了底。不过半个时辰，他丢下块成色不差的碎银，起身时斗笠压得更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紧绷的下颌，转身便踏入了门外渐浓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