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百卫这老狐狸极为灵敏,一下就看出这份礼单的可怕之处。所以宴席结束的当晚就发出了上百份请帖,请来了交州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酋长头人。
三天后,交州刺史府,不多不少正好来了一百人。他们一个个有喜有悲,但却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赛百卫故意让人把田妞给的礼单,抄录了一百份,分发给了这些人。让他们也看到了郎家写上后,又被划去。
半个时辰后,赛百卫走到众人面前:“众位见谅,老朽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请众位前来议事……”
交趾郡麻家家主第一个开口:“赛刺史,我性子急要先说……”站起身来后,拿着这份礼单抖了抖:“诸位怕是没见过这个什么王后的本事吧?可我倒是见过!他们手中的武器能发天雷之声,触之即亡,碰之即死啊!如今又有郎家的前车之鉴,我麻家第一个表态,愿顺芙蓉国!”
一旁的日南郡苟家家主一脸鄙夷:“我说老麻呀!你那骨头怎么软了?你祖上可是大汉御史大夫麻光啊!怎么?怕了,这水贼出身的芙蓉王啦?”
赛百卫知道虽然礼单上没有写明任务,但自己就是应该帮着芙蓉国清理贵族中的刺头。所以就只是眯着眼,不发一言,任凭他俩吵起来。
只见麻家家主突然就指着苟家家主大骂:“你个冥顽不灵的蠢货!大汉早成枯骨,祖上荣光能挡天雷火器?看不清时势还敢嘴硬,是想让苟家步郎家后尘,被划去名额、抄没矿脉,落个满门飘零的下场吗!”
苟家家主也就站起身来回骂:“放你娘的屁!一群水贼罢了,装神弄鬼唬谁?真当我苟家没见过刀兵?有种让那赤血军来试试,看我不把他们剁成肉泥!”
赛百卫只是盘腿坐在席上,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苟家家主,随后不动声色的在面前的纸上划了一下,但就是不劝两人。
还是一旁九德郡戴家家主站起来当和事佬:“两位家主息怒!皆是为家族存续着想,何必伤了和气?芙蓉国势大且规矩已明,顺从便能保后辈出路,顽抗只会重蹈郎家覆辙。不如静下心来商议,如何选送后辈、献上矿脉,方是长久之计啊!”
这样的争吵持续了整整一天……毕竟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心眼,然而本应该主持大局的赛百卫,却只是依旧老神在在的盘腿坐着,时不时的劝上两句,更多的时候是拿着笔在面前的纸上圈圈点点。
又过了一天,这张写满了名字又圈圈点点的纸,送到了田妞的面前。田妞看了以后,也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就给吕克、麦谷子和孟康看了。
孟康一言不发,麦谷子也只是捂着下巴思考,只有吕克开口了:“那苟家家主狂妄悖逆,公然诋毁王上与赤血军,正是交州最大的刺头!属下请命,即刻率抽丝人拿下苟家,抄没矿脉以儆效尤!”
麦谷子却说:“你还是年轻啊……你以为王后娘娘给我们看这个,就是为了让你说这话?处理他苟家,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是这老狐狸把难题抛到了我们头上了……”
吕克还是没有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孟康却说:“小小一个交州,光他赛百卫能够叫来的世家贵族就有一百人,那些不来的呢?这么多人……这块豆腐可不是一般的烫嘴呀……”
“不仅如此……”麦谷子接着他的话说:“家族多些也就罢了,还一个个都暗藏私心。要让他们全部屈服,可是真不简单啊。”
这下吕克也皱起了眉头,他承认自己确实没看出其中关节:“怪不得两位叫他老狐狸呢……自己解决不了就抛给我们!”
田妞看了看三人,然后开口:“我本以为恩威并施,就能够让他们听话。却也没能起到好的效果……”
孟康抱拳拱手:“王后娘娘,这交州离中原之地,本就山高路远。近五十年来,又是王朝更替,战火不断,那些狡猾的世家大多数都外逃了……能想到迁往交州的,更是油滑至极……”
吕克想不到办法,却还是开口了:“那不如直接派兵横扫!管他什么世家贵族,不服就打,看谁还敢顽抗!”
麦谷子摆摆手:“此事不妥,这些世家盘踞交州多年,矿脉是他们的根基也是退路。真把他们逼急了,狗急跳墙之下毁了矿脉、逃入深山,咱们费尽心机寻来的资源就全白费了,岂不是白来一场?”
吕克又只好低下了头,田妞看他们说不出来了,于是便说:“既如此,我们也请他们吃个饭呗……”
孟康眼睛一亮:“王后此计甚好!以宴请为名,既显芙蓉国宽和,又能将众人齐聚一处掌控局面。席间可借赤血军威势震慑,再重申入仕、保矿之利,恩威并施之下,不信他们还敢阳奉阴违,更能避免逼反众人毁了矿脉!”
麦谷子也说:“昨日赵吉师长派传令兵前来,他的陆军第四师,离此只有二十里地了,差不多今夜就能到位。”
田妞微微一笑:“那我们所办的宴席,应该有个压轴节目,赤血军阅兵式!正好让这帮土皇帝们,也看看清楚,到底还敢不敢以卵击石?”
一百多张请柬直接发出去,三日后前来的人数量却少了很多,只有七十多人。不来的那些,他们的立场也就很明确了,要跟田妞对抗到底。
吕克想直接安排抽丝人动手,田妞却说:“宜晚不宜早……或许等看完了阅兵式,还不需要你们动手,有些人自然会帮忙替我们出头……”
宴席就摆在离宝船不远的沙滩上,看地方不行,但宴席规格却不低:沙滩上铺着细密竹席,以原色木案分餐而设,案上青铜盘盛着清蒸海鱼、炙烤鹿肉,陶碗中盛着黍米、菌菇羹,辅以蜜渍果脯、盐腌梅子。青瓷酒壶注满米酒,旁置竹筷木勺。海风拂过,宝船帆影摇曳,远处旌旗猎猎,隐约可见赤血军营地轮廓,奢华中透着肃杀。
然而,明知道来的人数量只有七十多,准备的桌案却是有一百三十多,更狠的是每一个桌案上都立了一块木牌,上面用描红的字写着名字……
田妞今天又穿上了金甲,就连麦谷子和孟康也穿戴上了各自的铁甲,威风凛凛的立在两侧。
宴席到一半,赤血军陆军第四师的战士们,已经在不远处列队,准备阅兵。孟康也起身离席,走到众人的中间,用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的说:“诸位静听!芙蓉国赤血军陆军第四师阅兵,即刻启幕!我军将士枕戈待旦、军纪如铁,既护疆土无虞,亦保归顺者安宁!今日便让各位亲眼见,谁才是交州真正的护佑之盾!”
说完后转身看向王后的主位,田妞表情严肃而庄重,站起身来,拔出腰间唐刀,向前一指:“开始!”
孟康接到指令后,拱了拱手。朝着赤血军的方向大喊一声:“赤血军三军副司令,宣布,阅兵式,开始!”
底下那七十多位贵族家主,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叫阅兵式。有大概知道些底细的人,只是解释了一句:“其实也就是校阅士兵而已,并不算稀奇……”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是远远超脱于这个时代的科技力量。首先是分列式:
鼓角齐鸣间,赤血剑莲旗当先升起,鲜红底色映着金芙蓉交叉剑,在海风中招展如燃。方阵迈着齐整步伐踏浪而来,迷彩罩袍下铁甲铿锵,火铳斜挎、腰刀悬佩,每班两门手炮泛着冷光,连属轮式火炮轱辘作响。士兵们目不斜视、步幅如一,脚步声震得沙滩微颤,火铳队列如钢铁长蛇,武备精良且军纪森严。
席间贵族面色煞白,他们都听说了有些不长眼的家伙曾经派出死士去偷袭过赤血军,据说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派出去的人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上,就被杀的干干净净,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他们看到这些赤血军士兵身上披的迷彩罩袍的时候,终于明白过来,有这一身好的伪装,只需要往灌木丛里一趴,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一位贵族家主是纨绔子弟出身,他看不明白这些罩袍和兵器,竟然大大咧咧的说:“哈哈哈!这哪是军队?背着根铁管子,裹着件绿裙子,连长枪弓箭都没有!这般花里胡哨的样子,怕不是来海边唱戏的,哪能上得了战场?”
一旁他的合作世家也在附和:“苗家主所言极是!尤其是他们推的怪异战车,如果说是用它来撞城门,别太小了些……依我仇某人来看,这赤血军的战力顶多中等偏上……”
田妞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而实际上他们两人也是故意这样说出来,就是为了要让这个王后丢些面子。不过田妞也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吕克就把苗仇两家的名字记录了下来。
很快,分列式结束。接下来就是田妞特意安排的实弹射击演练,同样也是孟康宣布的:“赤血军实弹演练启幕!火器破敌之威,今日便让诸位亲见!”
火器,这两个字对这些个交州的世家贵族而言实在难以理解,不过也不用他们费心去理解了。因为很快赤血军士兵就会当着他们的面,将手中的火器全部演练一遍。
孟康的话刚一结束,就看到在三百步外的椰树林里,有人牵出了犀牛和大象,将它们绑在了椰树旁。
随后,两个班的赤血军战士,分列两队,同时抬起火铳枪,分别瞄准了犀牛和大象。就在这些贵族家主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雷鸣般的枪声响了……
枪声未落,犀牛与大象已轰然倒地——火铳铅弹正中要害,巨兽抽搐数下便寂然不动,鲜血顺着椰树干蜿蜒流淌,触目惊心。
贵族们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更大的爆炸声响起。原来是十门轮式火炮,发出了一轮齐射,那椰树林里的椰树直接被轰倒了大半片……
然后是手雷、连发火铳、瓦罐雷……各式各样的火器,都当着这些家主的面演练了一遍……
宴席结束后,贵族们面无人色,两股战战,纷纷躬身行礼,连呼“愿奉芙蓉国为主”,再不敢有二心。自从那日后,交州的贵族只剩下七十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