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澄园主屋内,明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梦里,她还是那个紫禁城里骄纵却绝望的华妃,抱着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在冰冷的宫殿里哀泣。
雍正帝冷酷的面容,端妃虚伪的怜悯,还有那碗碗绝育的汤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和失去,即便隔了一世,依旧清晰得让她窒息。
“孩子……我的孩子……”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一片平坦,却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空茫与剧痛。
上一世,她到死都没能再有一个孩子,这是她最深沉的执念与遗憾。
心口一阵翻涌,她忍不住干呕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守夜的丹橘和小桃被惊醒,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伺候。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梦魇了?”丹橘担忧地问。
明兰摆摆手,想说无事,却又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快去请薛大夫!”小桃机灵,立刻对门外喊道。
顾廷烨也被惊动,披衣过来,见明兰这般模样,心疼不已,将她揽在怀中:“做噩梦了?别怕,我在。”
明兰靠在他怀里,身体微微发抖,梦中的绝望与现实交织,让她心绪难平。
薛大夫很快赶来,仔细诊脉后,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诧异,随即转为惊喜,他起身对着顾廷烨和明兰深深一揖:“恭喜侯爷,恭喜夫人!夫人这是……喜脉啊!已有一月有余!”
喜脉?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明兰耳边炸响。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薛大夫,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你……你说什么?喜脉?我……我有孕了?”
“千真万确!”薛大夫肯定道。
明兰却像是没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她紧紧抓住顾廷烨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反复追问:“薛大夫,你确定吗?真的是喜脉?我没有听错?我真的……有孩子了?”
她眼中瞬间涌上泪水,那是一种极度渴望后又不敢相信的巨大冲击。
孩子……她居然有了孩子?
这具身体,这个灵魂,真的可以孕育一个生命了吗?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太过强烈,反而让她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恐慌。
顾廷烨先是狂喜,但见明兰如此激动甚至有些失常的反应,心中又疼又怜,他紧紧抱住她,一遍遍安抚:“是真的,明兰,是真的!我们有孩子了!你要当母亲了!”
明兰终于确认这不是梦,伏在他怀中,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有夙愿得偿的狂喜,有前世今生交织的委屈,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酸。
她的孩子……她终于又有了孩子!
顾廷烨只当她是一时激动,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与对妻子的疼惜。
消息很快传开。
盛府第一时间得了信儿。
寿安堂内,盛老太太捻着佛珠,连声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明儿总算是有孕了!这可是大喜事!”喜悦之余,眼中又闪过一丝担忧,“只是这丫头身子骨不算顶结实,如今侯府又正值多事之秋……前三个月最是要紧,嘱咐她好生静养,我们就不去打扰了,等坐稳了胎再说。刘妈妈,快,把我库房里那支上好的老山参,还有前儿宫里赏的燕窝,都给六姑娘送去!”
卫小娘得知女儿有孕,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刻飞去侯府看望。却被盛老太太派人拦下,只让她安心,并代为传话,嘱咐明兰好生保养,等胎象稳固再去探望。
卫小娘虽思念女儿,但也知老太太是为明兰着想,只得按捺住心情,精心准备了些安胎的药材和亲手做的小儿衣物让人送去。
葳蕤轩里,王氏正忙着清点如兰的嫁妆单子,听闻消息,也是喜上眉梢:“哎呦!六丫头可真是有福气!这才成婚多久就有了!真是给侯爷、给盛家长脸!”她虽忙得脚不沾地,还是立刻吩咐人准备补品送去澄园,“告诉六姑娘,好好安胎,家里一切都好,等她稳当了,我再去看她!”
如兰听说六妹妹有孕,先是高兴,随即又有些害羞和憧憬,拉着海朝云问东问西。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声音。
康姨母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消息,第二日下午,竟不请自来,摆着长辈的架子到了澄园。
常嬷嬷出面接待,神色淡淡:“康太太安好,我们夫人如今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康姨母皮笑肉不笑:“瞧嬷嬷说的,我可是她嫡亲的姨母!如今她有了身子,我这做长辈的,自然要来关心关心。”她说着,眼睛四下打量,压低声音道,“听说侯爷身边至今还没个伺候的人?这怎么行!男人家哪能没个知冷知热的?我家有个庶出的女儿,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最是温顺体贴,不如……”
“康太太!”常嬷嬷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康姨母,毫不客气地斥道,“老奴敬您是亲戚,才给您几分颜面!您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们夫人正怀着侯爷的嫡子,需要静心养胎的时候,您不说些吉利话,反倒跑来要给侯爷塞人?您这安的是什么心?!”
她越说越气,指着康姨母的鼻子骂道:“我们侯爷和夫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轮得到你一个隔了房的姨母来指手画脚?还你家的庶女?我呸!算是个什么名贵的盘子菜,也敢往我们侯府里端?跑来充当长辈,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侯府的门第,也是你那不知所谓的庶女能攀附的?赶紧给我滚!别脏了我们侯府的地,惊扰了夫人安胎!”
常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顾廷烨奶母,地位超然,这一顿夹枪带棒的痛骂,直把康姨母骂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指着常嬷嬷“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在丫鬟婆子们鄙夷的目光中,灰头土脸、无地自容地狼狈而去。
消息传到内院,明兰正喝着安胎药,听闻常嬷嬷将康姨母骂走,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她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华妃的厉色。
孩子,娘这一世,定会护你周全!任何想要伤害我们母子的人,都绝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喜悦与坚定之下,一丝隐忧始终萦绕心头。太后虎视眈眈,朝局未明,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到来,是福是祸?
她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这是她的骨血,是她盼了两世的珍宝。她定要拼尽全力,护住这个家,护住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