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铁轨锈成了深褐色,运货车厢在坑洼处颠簸时,楚狂歌手背上的伤口裂开,血珠顺着指缝滴进积水中,晕开的红像朵开在污水里的花。
龙影背对着他,战术背心的防弹板在幽暗中泛着冷光,雷莽的军靴碾过碎玻璃,咔嚓声比呼吸还清晰。
“这破玩意儿把你心跳压到尸斑级别。”白鸦蹲在车厢角落,机械臂钳着半块干扰器残骸,面罩掀开露出紧绷的下颌线,“再用一次,你真得进棺材——战魂再强,细胞也扛不住连续坏死。”他突然抬头,左眼的疤痕在晃动的应急灯下扭曲,“你确定要这么赌?”
楚狂歌没接话,盯着掌心那枚饭勺形状的太阳纹——这是三天前在黑市老金头那里换的,说是能镇尸气。
此刻纹路里浸着血,倒真像块染了晦气的护身符。
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刀鞘上还粘着黑莲市场的火灰,“敌人以为我死了,那就让‘二号死亡’的消息传遍全网。”他声音很低,像在嚼碎某种阴谋,“他们越确信我埋进了废墟,就越会自己打开门——门后藏着什么,总得有人去看。”
“要我把遗言音频塞进干扰器残片?”凤舞的战术电脑屏幕映着她的脸,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断续喘息声,再加两句‘别信编号……他们是……零件库’?”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瞳孔缩成针尖,“你是说,那些编号不是人名,是……”
“零件。”楚狂歌扯下领口的军牌,铜质牌面在指腹上磨出温热,“五年前第七军区爆炸,死了三百二十七人——但他们的档案,现在还锁在某个地方。”他喉结动了动,“或许更糟。”
“好个借尸还魂的局。”金属摩擦声突然炸开,墨三郎不知何时摸到楚狂歌身后,液压钳的冷硬钳口“咔”地扣住他手腕,机械眼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可你知道‘三号’是谁在养吗?”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三年前,我在‘北纬九’地下三层,给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换钛合金脊椎。”液压钳缓缓加力,楚狂歌腕骨发出脆响,“他睁眼第一句话是:‘杀了我。’”
车厢里的空气凝固了。
龙影的手按在枪柄上,雷莽的指节捏得发白,凤舞的战术电脑“叮”地弹出错误提示——她按碎了键盘。
“现在你让我帮你装死?”墨三郎突然笑了,机械齿在唇边闪着寒光,“行啊,但我有个条件——等你找到他,让我亲手拆了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也刻着‘狂歌’两个字。”他松开液压钳,楚狂歌的手腕立刻肿起青紫色的印子,“怎么样?赌不赌?”
楚狂歌盯着他机械眼深处跳动的数据流,那里面翻涌着某种近乎虔诚的疯狂。
他想起三天前在黑市,墨三郎蹲在改装台前,用骨锯剖开机甲核心时也是这种眼神——不是疯子,是信徒,只不过他的神是拆解与重组。
“成交。”楚狂歌扯下战术绷带缠住手腕,血立刻渗了出来,“但如果他求死……”
“我会先拆了他的声带。”墨三郎舔了舔嘴角,转身时金属义肢撞在车厢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通讯井站的锈蚀中继塔在隧道尽头露出轮廓时,凤舞的战术电脑突然发出蜂鸣。
柳七娘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染火的斗篷还沾着黑莲市场的焦痕,红酒味混着硝烟飘过来:“外面十公里内全是‘清道夫’部队,你们一发信号就会被定位。”她指尖弹出枚微型追踪器,在掌心转了个圈,“这是我在废墟捡到的——他们不是找活人,是找‘心跳重启’的证据。”
楚狂歌接过追踪器,金属表面还带着余温。
他抬头时,柳七娘正盯着他手腕的绷带,目光像在看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改间歇式脉冲,每三小时发一次,强度递减。”他把追踪器递给凤舞,“模拟生命体征逐步消散——死人不会突然断气,得让他们看够‘咽气’的过程。”
“那干扰器残片?”周铁衣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焦黑的电路板,“我在市场后巷捡了条流浪狗,尸体还热乎。”
“埋进狗尸,抛到远端通风口。”楚狂歌指节敲了敲通讯井站的金属门,“清道夫的鼻子比警犬灵,得让他们闻着味儿跑。”
当敌方回收小队的探照灯扫过通风口时,白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的战术目镜里,敌方头盔摄像头的画面正在刷新——三个穿防化服的人蹲在狗尸旁,手持生命探测仪。
“目标生命体征零,确认死亡。”为首的人对着喉麦说话,“请求启动‘鸣钟协议’。”
“截到加密指令了!”凤舞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鸣钟’不是唤醒,是强电流刺激脑干,强制进入无痛觉杀戮模式,持续72小时……指挥中心位置是——”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里全是震惊,“旧第七军区总控室。”
楚狂歌的军牌“当啷”掉在地上。
五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爆炸声撕裂夜空,他被气浪掀飞时,看见总控室的红色警示灯在浓烟里明明灭灭;他扒开瓦砾找战友,挖到一半被人打晕——后来所有人都告诉他,那场爆炸无人生还,包括他自己。
“他们把我炸死的地方,现在关着另一个‘我’。”他弯腰捡起军牌,指腹重重按在牌面刻着的“楚狂歌”三个字上,刻痕里渗出血珠,“走,去会会这个老邻居。”
撤离时,柳七娘突然拉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很凉,像块泡在冰里的玉:“我知道一条通向第七军区的地下输油管道,二十年没人走过。”她塞给他一枚嵌着电路莲花的U盘,“里面有巡检机器人的密码,但你得答应我——打进去后,烧了b13档案库。”
“为什么?”
柳七娘望着隧道深处,瞳孔里映着远处的探照灯光:“那里锁着我妹妹的名字。”她松开手,斗篷在风里翻卷如焰,“她死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手腕上有太阳纹。”
履带碾雪的声音突然炸响。
楚狂歌抬头,探照灯的白光刺破黑暗,照出二十米外的装甲运兵车。
他把U盘塞进战术背心内袋,拔枪上膛的动作干脆利落:“走!这次,我们不是逃——”他转身时,隧道墙上的影子突然晃了晃,竟分裂成两个并行的轮廓,仿佛有另一个人贴着他后背站着,“是送葬的来了。”
队伍冲进隧道岔口时,楚狂歌听见身后传来油腥味——很淡,却熟悉得让他心口发紧。
那是输油管道特有的味道,混着铁锈和原油的腥甜,像某种古老的召唤,在黑暗里轻轻扯着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