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触须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
“砰!”
又是一记重击,苏子羽撑起的光盾应声而碎,化作漫天光点。他本人闷哼一声,向后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嘴角溢出鲜血。
失去了光盾的阻拦,一条巨大的触须长驱直入,直直地抽向王大锤的胸口。
“来得好!”
王大锤不退反进,怒吼着将手中的佩刀横在胸前,硬生生架住了这一击。巨大的力量传来,他脚下的石板寸寸龟裂,双臂的肌肉全部隆起,青筋一根根爆出。
“咔嚓——”
他手中的精钢佩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一道裂纹从刀身中央蔓延开来。
“归墟之母”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更多的触须从四面八方袭来,封死了王大锤所有的退路。
“大锤!”苏青檀惊呼,净化之力化作光鞭,想要缠住那些触须,却被轻易弹开。
眼看那数十条浸染着死亡气息的触须即将把王大锤的身躯彻底绞碎,司马烬却在此刻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没有冲上前去救援,甚至连一丝准备防御的姿态都没有摆出。
他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合上了双眼。
眼皮闭合的动作,仿佛一道闸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危急彻底隔断。
苏青檀的惊呼声被他抛在脑后,王大锤濒死的怒吼也被他主动屏蔽。
他放弃了用双眼去捕捉触须的轨迹,也放弃了调动体内任何一丝力量去构建屏障。
这是一个彻底的放手,一次向内的豪赌。
他将自己所有的心神意念,如同收回的渔网一般,全部从外部世界抽离。
紧接着,他驱动着这股集中的精神力,向着体内那股与巨大“心脏”共鸣的源头,决然地沉了下去。
他必须在王大锤被撕碎前,弄清楚这股力量的本质。
就在他心神完全沉入的那一刹那,一股浩瀚无边的信息洪流,沿着那条共鸣的神秘通道,悍然冲入了他的脑海。
这股洪流并非图像,也并非声音,它绕过了他所有的感官系统。
知识与真相化作了最纯粹的数据,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进行烙印。
这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灌输式的“理解”。
他“明白”了。
脚下这个由青铜与玉石构成的巨大机械造物,这个被称作“归墟大阵”核心的“心脏”,才是“阎罗天子殿”的本体。
它不是某个神仙的宫殿,也不是地府的投影。它是一个远在王朝建立之前就已存在的、用于维持天地平衡的超古代造物。
而他司马烬,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获得了操作这个造物的最高权限之一——审判。
他在梦境中见到的那座黑色宫殿,那本罪恶簿,那张威严的宝座,都只是这个巨大“心脏”根据他的认知,为他投射出的一个操作界面。
阎罗天子殿,在梦里,也在这里。
它本就是一体的。
就在司马烬即将完全理解这一切,尝试夺取“心脏”控制权的瞬间,“归墟之母”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根基正在被动摇。她与“心脏”的融合,第一次出现了阻碍。
“归墟之母”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暴怒的神色。她看向闭目站立的司马烬,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她视作蝼蚁的人,竟然在尝试染指“神”的权柄。
她放弃了对王大锤的致命一击,将所有收回的触须对准了司马烬。
但她没有发动物理攻击。
她凝聚起一股庞大到难以形容的精神力量,混合着楚皇后最深的怨念,化作一道无形的尖刺,狠狠地刺入了司马烬的脑海。
司马烬的身体猛地一颤。
眼前不再是地底空间,不再是机械心脏。
是火。
冲天的火光,染红了整个夜空。司马府,他的家,正在燃烧。
他看到了父亲,那个总是教导他“读书人当心怀天下”的男人,被数十名黑衣人围攻,最终力竭倒地,身中数十刀。
他看到了母亲,将年幼的他死死地藏在米缸里,用自己的身体堵住缸口,任由冰冷的刀锋穿透她的后背。
他看到了大哥、二姐,看到了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在惨叫与哀嚎中变成一具具尸体。
而他,只能躲在米缸里,透过缝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助,弱小,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一个声音,带着皇者的高傲与怨毒的嘲讽,在他的脑中嘶吼。
是楚皇后的声音。
“弱者!”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无能!”
“若你有如今的力量,怎会眼看亲族惨死!”
“你救不了他们!现在也一样救不了你的同伴!你什么都做不到!”
“放弃吧!把‘心脏’交给我!我将赐予你复仇的力量!”
心神剧震。
司马烬与“心脏”的共鸣,在一瞬间变得混乱不堪。他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而不住地颤抖。
是的,她说的没错。
如果当时自己拥有现在的力量……
他的防线,即将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带着焦急与威严的娇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头。
“司马烬!”
是苏青檀!
她看到了司马烬脸上的痛苦与挣扎,立刻明白他正在遭受精神攻击。她来不及多想,将监国玉玺举到司马烬面前,催动自己所有的净化之力,也催动了玉玺中的那一丝龙魂之威。
她对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她的罪,不是你的错!”
“你是判官!审判她!”
这声娇喝,冲破了怨念构筑的幻象。
司马烬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停。
他脑海中那片火海与血色,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你是判官。
审判她。
司马烬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的迷茫、痛苦、悔恨,在睁开眼的瞬间,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由怨念与权欲构成的怪物。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
“你说的没错。”
“正因如此,你才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