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账本合上,往桌上一放,纸袋口朝上一扣,连带那几份证词、铜线样本,全装了进去。他没再看易中海一眼,转身对屋里人说:“这些事,不是咱们院子里关起门来说说就算了的。明天一早,我亲自送去厂保卫科。”
没人吭声,但也没人拦他。
傻柱站在角落,手捏着酒瓶,指节发白,可这回不是气的,是狠的。他盯着易中海,像看一堆烂木头。贾东旭低头翻着自己记的笔记,一页一页,全是这些年他父亲出事后,易中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条条对上了今天揭出来的黑账。何雨水默默把桌上的纸张重新理了一遍,用回形针夹好,递给了赵建国。
“你送,我作证。”她说,“抚恤金那天,是我陪贾张氏去领的,签收条是她后来补的,时间对不上。”
“我也去。”贾东旭抬头,“我父亲是烈士,这十年,他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捞着。该查的,得查到底。”
傻柱把酒瓶往桌上一蹾:“算我一个。易中海,骗了我十年。我得替我自个儿讨个说法。”
赵建国点点头,把纸袋收进工具箱夹层。他没多说话,这种事,说多了反倒显得虚。证据在手,人证在场,剩下的,就是走正道了。
当晚,四合院格外安静。易中海没敢回屋,蹲在院角煤堆旁抽了一宿烟。他老婆在屋里哭,孩子吓得不敢出声。没人去劝,也没人理。
第二天一早,赵建国拎着工具箱出门,傻柱、贾东旭、何雨水跟在后头。三大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从兜里掏出联防岗亭的钥匙,塞到赵建国手里。
“亭子你用着,我老了,看门望锁的活儿,该交了。”
赵建国没推辞,接过钥匙,点了下头。
几人直奔厂保卫科。老王正在值班,见赵建国带着三个人进来,手里还提着箱子,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老王,我们来报案。”赵建国把箱子打开,拿出纸袋,“材料都在这儿,盗窃军工物资、篡改值班记录、截留烈士抚恤金、非法买卖婚姻,四项罪名,人证物证齐全。”
老王翻开材料,脸色渐渐沉了。铜线编号和军工厂登记簿对上了,抚恤金签收时间和易中海娶妻交定金的日子差了一天,账对不上。更关键的是,贾武的事故报告,原始版本和存档版本笔迹不同,明显被改过。
“这事儿……不小。”老王合上本子,“按规矩,得上报分局,保卫科不能自己定性。”
“我们不要你定性。”贾东旭开口,“我们要立案。我是工伤牺牲,国家有明文规定,抚恤金必须足额发放,责任人必须追责。你们不办,我们去区里告。”
老王看他一眼,又看赵建国:“你们想怎么样?”
“依法处理。”赵建国说,“不加不减,不轻不重。他犯了法,就该进该去的地方。”
老王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号。
一个钟头后,分局来了人。两名警员,带着正式文书,直奔四合院。
易中海刚从煤堆边挪回屋,正坐在炕沿发愣,门“哐”一声被推开。警员亮出逮捕令,念了罪名。
他猛地抬头:“你们不能抓我!我为厂里干了三十年!我帮过多少人!我……”
“你帮人,是拿公家的东西做人情。”赵建国站在门口,声音不高,“现在,公家来算账了。”
易中海嘴唇哆嗦,想站起来,腿却软了。他老婆扑过来拦,哭喊着“他是为了家里人啊”,被警员轻轻推开。
“案子归案子。”警员说,“家属可以另行陈述。”
三大爷站在院中,手里还拄着拐杖,见人被架出来,往旁边让了半步。何雨水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没说话。傻柱靠在墙边,冷眼看着。
易中海被架到院门口,忽然回头,瞪着赵建国:“你赢了……你早就等着这一天是不是?你根本不是为了贾武,是为了踩我上位!”
赵建国没动,也没反驳。
倒是傻柱往前一步,挡在他前面,盯着易中海,一字一顿:“你要是真当过一天师父,就不会问这种话。你早就不配站在这儿了。”
警车停在巷口,车门打开。易中海被扶进去,没挣扎,也没喊。车门关上,引擎发动。
院里的人陆续从屋里出来,站在院中,看着那辆警车缓缓启动,驶出胡同。
没人说话。
直到车影快看不见了,何雨水忽然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巴掌。
一下,两下。
然后是贾东旭,跟着拍。
傻柱咧了下嘴,也拍了起来。
三大爷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没拍,但嘴角动了动。
掌声不算响,也不整齐,可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响着,一直响到警车彻底消失在街角。
赵建国站在院中,手里还拎着工具箱。他低头看了看,把箱子放在门边,转身往自己屋走。
“建国。”三大爷叫住他。
他回头。
“这院子,不能再让坏人当好人供着了。”三大爷说,“你做得对。”
赵建国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晚上,院里破天荒地热闹。何雨水煮了锅白菜炖粉条,多放了肉,端出来分给各家。傻柱从食堂顺了两碗米饭,挨家送。贾东旭把他哥的老照片擦了擦,摆在桌上,点了根烟。
没人提易中海。
也没人再提“老好人”“老先进”这些词。
赵建国坐在院中,手里拿着把小扳手,一下一下拧着螺丝。他没修东西,就是随手摆弄。
傻柱走过来,蹲在他旁边:“下回夜校,讲啥?”
“讲水泵密封。”赵建国拧紧最后一圈,“下周六,谁来谁学。”
“我肯定来。”傻柱咧嘴,“这回,是正经技术,不用再求谁了。”
赵建国笑了笑,把扳手放进工具箱。
箱盖合上的时候,发出“咔”的一声。
他抬头看了眼天。
天很干净,星星亮得像新擦过的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