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奖杯轻轻放在桌上,蜡烛的光映在玻璃罩上晃了晃。他喝完最后一口粥,碗底还留着几粒米,黏在瓷面上。院子里人声没停,三大爷正拉着孙子教他打算盘,噼里啪啦的珠子响个不停。
第二天一早,院门口支起了红布横幅,上面写着“科技怀旧展”五个大字。三大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门口招呼人进来。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上面摆着老式算盘、电报机、手摇电话,还有台黑乎乎的收音机。
头一个进来的是一群小学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往里挤。一个小男孩指着算盘问:“这不就是玩具吗?”旁边老师赶紧拉他一把,说这是以前人们用来计算的工具。
三大爷听见了,也不恼,只笑着说:“你别小看它,我当年靠它记账,一天能算三百户人家的水电费。”他拨了几下珠子,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传开。
孩子们还是不太感兴趣,东看看西摸摸,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待不到五分钟就嚷着要走。
三大爷站在展台边,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他低头看着那台电报机,手指轻轻擦过按键。这机器是他从老战友那儿收来的,听说打过抗美援朝的战报。
这时赵建国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平板。他没说话,走到展馆角落的控制箱前,插上一根数据线,点了两下屏幕。系统提示跳出来:“历史场景复原术已接入,VR模块启动。”
不一会儿,几个孩子戴上借来的VR眼镜,刚戴上就愣住了。
眼前画面变了。风雪漫天,一间低矮的土房子里,一个年轻士兵坐在电报机前,手指冻得通红,还在不停地敲击。耳边传来“嘀嗒嘀嗒”的声音,夹着远处炮火轰鸣。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字:“1957年冬,东北前线通讯站。”
一个女孩摘下眼镜,眼圈红了。她小声问老师:“那个叔叔的手……是不是很疼?”
老师还没回答,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穿一身旧军装,袖口磨得发毛。三大爷一见他就迎上去:“张爷爷来了!”
张爷爷点点头,在电报机前站定。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发报键。好一会儿,他开口说:“那天零下三十度,我连发七份战报。手粘在机器上,撕下来的时候带出血。”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他说完,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几个孩子围过去,仰头看着他。有个小女孩掏出笔和本子:“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张爷爷笑了,接过笔,在纸上慢慢写下:“愿你们心中有火,眼里有光。”
这时候,一对家长带着孩子走过来。男人皱着眉说:“现在都用手机了,学这些老古董有什么用?耽误孩子学习吧。”
三大爷听到了,往前一步:“你说得对,现在是方便了。可你知道手机里的芯片是怎么来的吗?是从咱们这一代代人一点点攒出来的。”
他指着算盘:“这叫计算。”又指电报机:“这叫通信。”再指收音机:“这叫信息传播。没有这些,哪来的今天?”
赵建国在边上听着,没插话。他悄悄点开系统,启动第二阶段。墙上投影亮起,一条时间轴缓缓展开:算盘→电子计算器→电脑主板→智能手表芯片结构图。
双胞胎里的赵星跑过来,举着手表喊:“我来试试!”他在算盘上飞快打了一串数字,加减乘除一口气做完。然后把手表贴上去扫描,AI立刻报出结果。
“对了!”孩子跳起来,“一个快,一个准,合起来才最稳!”
人群里有人笑了,接着掌声响了起来。
那位质疑的家长挠了挠头,低声跟媳妇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展览快结束时,一个小学生拽着老师衣角问:“老师,我们以后发明的东西,也会被人这样记住吗?”
老师一时答不上来。
赵建国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孩子。他说:“会的。只要你做的东西,是为了让更多人过得好。”
孩子眨眨眼:“那我现在好好学习,将来也能让人记住?”
赵建国点头:“能。”
晚上闭馆后,三大爷一个人留在展厅。他拿着笔,在展签背面写了一行字:“老物件不会说话,但我们记得,它们曾怎样照亮时代。”
赵建国坐在槐树下的小凳上,翻着系统奖励说明。“历史场景复原术”不仅能还原影像,还能捕捉情感波动,让观众真正“进入”过去。
屋里传来算盘声,三大爷正教孙子背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赵建国抬头看了看,嘴角动了动。
第二天上午,几个游客主动留下联系方式,说家里也有老物件,想捐出来展出。王奶奶送来一个电工包,说是丈夫生前用的。李爷爷带来一张泛黄的奖状,上面写着“1958年工厂技术革新先进个人”。
展览第三天,来了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在电报机前看了好久。他问三大爷:“能不能让我试试发一组摩尔斯电码?”
三大爷让他坐下。年轻人敲了几下,嘀嘀嗒嗒的声音响起。
赵建国在后台听到,看了一眼数据流。系统提示:“检测到标准摩尔斯编码输入,情感共振值达标,记忆连接度+3%。”
中午吃饭时,三大爷端着饭盒坐到赵建国旁边。“你说怪不怪,以前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早晚得进废品站。现在倒好,反倒成了香饽饽。”
赵建国说:“不是东西变了,是人开始懂它们了。”
三大爷嘿嘿一笑:“我还打算再加一台老式发电机,就是那种手摇的。听说你那儿有一台?”
赵建国点头:“在仓库里放着,回头我让人搬出来。”
下午两点,发电机运到了。锈迹斑斑的外壳,摇柄缺了一截,用铁丝绑着。三大爷亲手接上线,连上一盏灯泡。
他招呼孩子们过来:“谁想试试发电?”
一个小男孩跑上来,握住摇柄用力转。灯泡闪了一下,灭了。
“力气太小。”三大爷说,“得匀着劲儿,不能猛。”
男孩调整姿势,慢慢摇起来。灯泡先是发红,接着变亮,最后稳定地亮着。
“亮了!”孩子们齐声喊。
三大爷站在旁边,腰板挺得笔直。他说:“看见没?这就是最早的电。没有电网,没有变电站,就靠这么一个人,一下下摇出来的。”
赵建国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盏灯。灯光照在三大爷脸上,皱纹都清晰了。
系统弹出新提示:“文明记忆连接度提升至临界值,解锁‘集体共鸣记录’功能。”
他没急着点开,而是把平板收进了口袋。
傍晚收展时,三大爷把发电机擦了一遍,盖上防尘布。他拍了拍机身,像拍老伙计的肩膀。
赵建国走过来问:“累不累?”
三大爷摇头:“不累。反而觉得,这几年活得比前几十年都有劲儿。”
他顿了顿,看向院子深处:“老赵,你说咱们这些老家伙,是不是也能干点新事?”
赵建国还没回答,屋里突然传来算盘声。这次不是练习,而是一段节奏分明的曲子,居然是《东方红》。
三大爷一听就乐了:“我孙子自己编的!”
赵建国也笑了。
夜风吹过院子,槐树叶沙沙响。灯泡还亮着,是发电机供电,电压不太稳,光微微晃动。
三大爷站在发电机旁,伸手扶了扶摇柄。
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