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军长,唐淮源,自戕殉国;
一个师长,寸性奇,拔剑自刎;
一个师长,王竣,战死沙场;
一个副师长,梁希贤,投河尽忠;
一个参谋长,陈文杞,血战牺牲。
一场战役,从五月七日打响到五月二十七日落幕,短短二十一天里,五名高级将领相继殉国。
这样的壮烈,在整个抗日战争史上,都绝无仅有。
将领们,不可谓不英勇。
士兵们,不可谓不忠勇。
但个人的英勇,终究无法挽回整体的、雪崩式的溃败。
五月二十七日,随着最后一支成建制的中国军队要么突出重围,要么被彻底消灭,中条山战役,终于落下它血色的帷幕。
现在,是时候清点这份抗战史上最耻辱的 “成绩单” 了。
我们先看中国的损失。
根据战后《中条山战役损失调查报告》统计,这场战役里,中国军队阵亡四万两千余人,被俘三万五千余人,伤亡、被俘、失踪总计超过八万人。
这八万人里,约一万五千人是 “非战斗减员”。
他们不是死于战场,而是因断粮缺水、迷路坠崖,或是为躲避日军搜剿溺水身亡,成了中条山沉默群山中无声的祭品。
曾经盘踞在华北日军心脏地带、最重要的抗日前哨阵地,被彻底拔除。
投入作战的十六个师里,十个师左右或被全歼或被打残:新编第二十七师、第十二师、第四十二师、第一六五师四个师彻底失去建制;
第七师、第九十七师、第八十四师、第一九六师、暂编第四十七师、独立第四十七旅六个师伤亡超百分之六十,基本丧失战斗力。
那么,我们又给敌人造成了多大损失?
根据日本防卫省防卫研究所藏《日军华北方面军 1941 年度作战总结》这份日军战后内部文献记载,在这场被他们称为 “中原会战” 的战役中,日军战死六百七十三名,负伤两千二百九十二名,合计伤亡两千九百六十五人,不足三千人。
这是何等悬殊、何等触目惊心的对比!
中方与日方的伤亡交换比,达到了惊人的近二十七比一。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 “战斗”,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 “屠杀”。
日军能有如此低的伤亡,根源在于他们早掌握了中方布防情报,凭借步坦空协同的立体攻势,用快速穿插战术分割中方防线,全程避免正面硬拼,把 “分割包围” 的战术用到了极致。
从战略后果看,中条山的失守更是灾难性的。
我们本可依托中条山的山地地形构筑坚固防线,可战前既未加固工事,又把兵力分散在一百多公里的漫长防线上,每个阵地都难以形成有效抵抗,最终被日军逐个突破。
如今豫西门户彻底洞开,日军从此可以直接威胁洛阳和潼关,整个北方战场的战略态势急剧恶化。
消息传到重庆,蒋介石在听完战报后,据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等当事人回忆,当场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他在五月二十七日当天的日记里,用颤抖的笔写下七个充满痛苦与羞耻的字:“抗战史中最大之耻辱!”
他想不通:兵力上我们占优势,地利上我们也占优势,将士们也并非不肯用命,可为什么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为什么会打出近二十七比一这样,连甲午战争都未曾有过的耻辱交换比?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致命的“病根”?
这不仅仅是蒋介石一个人的疑问。
这更是整个民族,在经历了这场巨大的羞辱之后,必须用更深刻的反思,去回答的血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