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村宁次的 “豪赌”,开始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像 “一号作战” 时那样,把所有的宝都押在坦克和重炮那堂堂正正的 “正面碾压” 之上。他知道,自己手中早已捉襟见肘的兵力,再也经不起任何大规模的消耗;更知道,要在湘粤赣边区那崇山峻岭、道路崎岖的复杂地形里快速达成 “奇袭”,传统 “大兵团作战” 根本行不通。
于是,他从那些在中国战场上身经百战的 “老兵油子” 中精挑细选,组建了四支极其精干、也极其诡诈的 “特别挺进队”。
他们的任务简单却致命:在主力部队发起总攻之前,像四把无声淬毒的 “匕首”,悄无声息插进中国军队防线深处 —— 抢占关键桥梁、隧道和渡口,破坏通讯线路、扰乱指挥体系,为后续主力扫清所有障碍!
这就是典型的 “特种作战” 思想雏形。冈村宁次这个极其擅长学习的 “中国通”,再一次把从对手身上学来的 “游击战” 精髓,用在了自己的军队身上。
行动前十天,铃木武夫已派数十名队员伪装成货郎、樵夫,潜入坪石铁桥周边。他们背着竹篓走村串户,偷偷绘制守军布防图,记下哨兵换岗的时辰,甚至摸清了桥头炸药安放点的具体位置。
一九四五年一月三日下午18时,暮色渐深。在湖南省道县的城郊,一支640人规模的部队正在集结。他们的装束透着精心设计的诡诈:日军制服外罩着打补丁的百姓便装,头上或戴草帽或缠蓝布头巾,帆布挎包里塞着伪造的 “湘南民团通行证” 和 “第七战区补给单据”。
几个老兵嘴里反复念叨着湖南方言短句:“路过借碗水”“奉命换防嘞”,口袋里还插着半截民团小旗。若不注意他们脚上统一的牛蹄式胶鞋,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支即将奔袭数百里的日军部队。
这就是由铃木武夫少佐指挥的 “甲号挺进队”,四把 “匕首” 中最锋利、最重要的一把。他们的目标,是湘粤交界的坪石铁桥,粤汉铁路南段的核心枢纽,守住它就能阻断日军南下,丢了它则防线门户大开。
铃木武夫看着眼前这群精挑细选的 “帝国勇士”,手指划过侦察兵带回的布防图,下达了最后的训示:“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沿途尽量避免战斗,我们是幽灵,是插向敌人心脏的匕首!出发!”
这支伪装部队像水滴融入大海,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们的行军路线专挑无人区的崎岖山路,避开所有乡镇聚居区。
一月八日,当他们摸到湖南宜章附近山区时,还是被国军前沿警戒部队撞了个正着。一场短促的交火爆发,守军的步枪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铃木武夫立刻挥刀示意撤退,队员们扔下二十多具尸体,像受惊的野兽钻进密林。
在经过数天地狱般急行军后,这支早已人困马乏的 “幽灵部队”,终于摸到了坪石铁桥附近的山坳里。桥那头,第七战区第 62 军工兵第 1 连的一百二十余名守军,正缩在碉堡里烤火。他们配备着三挺重机枪、八挺轻机枪,桥头拉着铁丝网,挖了反坦克壕,只是谁也没料到,日军会绕到防线背后。
当晚二十时,铃木武夫举起望远镜,看着桥上昏黄的马灯在风中摇晃,哨兵抱着枪打盹的影子映在铁栏杆上。他缓缓抬起军刀,三个小队立刻像狸猫般散开:左路摸向桥尾的指挥部,中路匍匐到碉堡侧面,右路直奔那堆红布包裹的炸药箱。
“动手!”
匕首割断哨兵喉咙的闷响刚过,机枪突然在黑暗中怒吼起来!子弹像火链扫过桥面,守军从梦中惊醒,抓起枪往碉堡里冲。一名机枪手刚扑到重机枪旁,就被日军的手榴弹炸翻在血泊里,但另一个年轻士兵紧跟着顶上去,抱着机枪疯狂扫射,硬生生把日军中路小队压在桥下五分钟,直到一颗子弹击穿他的胸膛。
混乱中,右路队员已经爬上桥墩,用刺刀挑断炸药引线。等铃木武夫带着人冲过桥面时,守军指挥官正举着手枪抵抗,被他一刀劈倒在指挥部门口。凌晨时分,枪声渐歇,这座本该成为天堑的铁桥,终究落入日军手中。
几乎同时,另外三支挺进队也传来捷报:乙号抢占白石渡铁路桥,丙号控制燕塘隧道,丁号拿下罗家渡渡口。铃木武夫立刻用无线电发出 “绿灯信号”,原本计划一月十一日总攻的日军第二十军、第二十三军主力,按预订时间杀了过来,沿着挺进队开辟的路线快速推进。
而此时的第七战区指挥部,还在对着模糊的电报发愁,挺进队沿途炸毁了三处电报站,剪断了两条通讯线,他们直到天亮才弄清:那些看似零散的 “溃兵”,原是插向心脏的匕首。
冈村宁次这手狡诈的 “匕首” 战术,终究撕开了防线的口子。一场更大规模的血战,已在罗霄山脉的深处,等着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