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在幽冥渊底缓缓睁开双眼,周身魔气如黑雾翻涌,缠绕于四肢百骸之间。然而,这曾令人畏惧的魔气,此刻却如温润的暖流,沁入经脉,滋养着每一寸筋骨。他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这魔气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被压抑许久的真我终于苏醒。可就在这舒畅之中,一段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看见自己执剑立于悬崖之巅,剑锋所指,万籁俱寂;
他看见自己与一名女子并肩坐在樱花树下,落英纷飞,她执白子轻落,眉眼含笑;
他看见他们在月下相拥,女子轻声唤他:“陆昭……”
那些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却又遥远得像隔了千世轮回。他的记忆,像一坛被尘封已久的白酒,一旦启封,酒香便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醉了神魂,乱了心绪。
“这女子……是谁?”他喃喃自语,心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悸动。体内真气躁动,急需补充。
他盘膝而坐,摒除杂念,运转心法。起初,他仍以玄霄宗的清心诀引导灵力,却发现灵力与魔气相冲,经脉如被刀割。
他猛然醒悟——他已非昔日的墨渊,而是魔气与剑魂融合的新生之体。于是,他改换心法,以魔气为引,吸纳幽冥渊中万载阴气,化为己用。
三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他日日修炼,夜夜参悟,体内真气早已脱胎换骨,魔气虽翻滚如海,却不再狂躁,反而如黑龙盘踞,沉稳而威严。
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长身而起,一剑斩断锁链,踏剑而上!魔气冲天而起,如黑龙破渊,直贯云霄。
幽冥渊底的怨魂哀嚎,白骨堆叠成塔,仿佛在为他的重生献祭。他立于白骨高塔之巅,黑袍猎猎,眸光如电,俯瞰这片埋葬了他三年的深渊。
就在此时,他察觉到一丝异动。一名女子正鬼鬼祟祟地藏在土堆后,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偷偷打量着他。
她穿着破旧的玄霄宗外门弟子服饰,发丝凌乱,脸上沾着尘土,却难掩清丽之色。墨渊眉头微蹙,心头莫名一震。
那眼神……竟与记忆中樱花树下的女子重合。
“你是谁?”他冷声问道,声音低沉如渊。
女子见被发现,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挤出热情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熟络地拱手道:“哎呀,原来是墨渊师兄呀!我找你好久啦!可算让我等到你了!”
墨渊皱眉,心中疑惑:“找我?我们认识吗?”
他如实问出:“你……认得我?”
那女子毫不羞怯,反而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来:“当然认得!当年您可是玄霄宗首席大弟子,剑出无尘,威震四海!我从小就仰慕您呢!听说您被冤入幽冥渊,我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此地,就是为了救您!您看,我还带了辟魔符、疗伤丹……”她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枚符箓和玉瓶,脸上写满“真诚”。
墨渊听着,只觉荒谬。可奇怪的是,心中那股熟悉感却愈发强烈,像一层薄雾蒙在记忆之上,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真切。
他凝视着她,忽然发现她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与记忆中那女子一模一样。
“蒋欣瑶……”他无意识地低语。
女子一怔,笑容微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啊?您说什么?我叫艾琪,艾草的艾,琪花瑶草的琪!”
墨渊心中一动。艾琪……蒋欣瑶……
就在此时,他伸手将她拉起,指尖触碰到她掌心的刹那——“轰!”仿佛一道惊雷在识海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流般冲垮了那层迷雾——他不是墨渊。他是陆昭。
现在的他在欣瑶的任务世界里,而艾琪就是欣瑶,自己就是她的任务对象。
陆昭压下心中的喜悦,他在他们刚刚相遇的的时候就觉醒了自己的意识,是不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欣瑶也可以认出自己?自己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对了,系统!
“多多?在不在?”
没有任何反应,系统没有出现,陆昭不死心又呼唤道:“系统,我是陆昭,我觉醒了自己的意识。”
还是没有回应,那是不是可以判断,系统只有在欣瑶完成任务以后才能出现?这段时间是自己的时间?系统不会监控到?
陆昭越想越兴奋,他一定要好好谋划一下,如何让欣瑶知道自己的存在。
如果你愿意来,就跟着吧。”他冷漠开口,语气疏离,仿佛只是施舍一个随从的资格。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心口有多滚烫。
只见那“艾琪”开开心心地蹦跳着跟上来,嘴里不停:“师兄,你刚才那一剑太帅了!那魔气如黑龙腾空,简直像传说中的魔尊降世!你这三年在下面都练了什么功法?有没有遇到什么奇遇?你饿不饿?我带了干粮……”她絮絮叨叨,像只叽喳的小鸟,可陆昭却听得格外认真。
每一个字,每一声笑,都像钥匙,轻轻叩响他尘封已久的心门。他侧目看她——她仰头望着他,眼睛亮得像星子落进深渊。
夜色渐深,雷雨停歇,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一前一后行于荒原,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城池轮廓。
陆昭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为何要救来我?”
艾琪一愣,随即挠头笑道:“不是说了嘛,仰慕您已久,又见您蒙冤受难,于心不忍……”
“只是如此?”他目光如炬,直逼她眼底。
她避开视线,低头踢了踢石子:“不然呢……还能为什么?”
陆昭轻笑一声,不再追问。
他知道,她在撒谎。真正的蒋欣瑶,从不会回避他的目光。
她记得。只是被系统封印了记忆。或者,是她自己在逃避。
陆昭眸色渐深。他必须想办法,唤醒她的记忆,又不能让系统察觉。
他要在这场命运的棋局中,走出一条无人预料的路。
他抬头望向天际,轻声道:“艾琪,你说……人若失了记忆,还能找回曾经的自己吗?”
她怔住,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又迅速掩去:“大概……要看那记忆,是不是真的重要吧。”
陆昭笑了,笑得极轻,极柔,像春风拂过冰面。“那如果,有人一直在等她想起来呢?”
风过,她没回答。可她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有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夜色渐深,荒原上寒风凛冽,陆昭与艾琪寻得一处残破的庙宇暂歇。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早已蒙尘,唯有墙角燃起的一簇篝火,映出两人交错的影子。
陆昭从艾琪手中接过那枚辟魔符,指尖轻抚符纸上古老的纹路,眸中幽光流转。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夜:“这枚符箓,画得倒是精巧,只是这‘镇邪印’的笔法……倒像是三百年前的玄霄宗秘传。师尊传授与我,你竟然也会?”
艾琪正低头拨弄火堆,闻言手微微一颤,火星溅起,映亮了她耳后的红痣。
她抬头笑道:“师兄真是见多识广,这符箓是我在宗门古籍中偶然习得,只当是消遣之作罢了。”
陆昭却未回应,而是将符箓凑近火苗,火光映得符纸泛出微红。
他指尖忽然凝出一道魔气,轻轻渗入符纸之中。魔气与符箓的灵力相触,竟发出细微的嗡鸣,一缕淡金色的光晕从符纸中心缓缓浮现,映出一个模糊的“昭”字。陆昭正结合上一世的心灵感应将自己的名字绘出。
艾琪瞳孔骤缩,呼吸一滞。那光晕如一道钥匙,撬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枷锁——恍惚间,她仿佛看见自己坐在一间竹屋内,窗棂外樱花纷落,她透过打开的窗看着院子里的人舞剑,他看见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喊娘亲,看见他喂她吃桂花糕……
“头……好痛!”艾琪猛然捂住额头,踉跄后退,眼中泛起泪光。
陆昭早有准备,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掌心悄然渡入一道温润的魔气,顺着她的经脉流转,安抚着躁动的记忆碎片。
“别怕。”他将她揽入怀中,声音轻柔如絮,“不想起来也没关系,我在。”
他的魔气如一张温柔的网,隔绝了系统可能存在的监测,为她的记忆苏醒争取了一丝缝隙。
艾琪伏在他肩头,颤抖着攥紧那枚符箓,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却又被无形的屏障阻隔,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月下相拥的温暖、剑锋斩落时的惊惶、还有那一声声缠绵的呼唤——
“陆昭,陆昭……”她的唇间无意识溢出一声低吟,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