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轮回殿。
陆昭立于生死簿前,指尖轻抚那卷泛着幽光的古卷。殿内寂静如死,唯有冥火在青铜灯盏中摇曳,映照出他冷峻的侧脸。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泛着千年不散的寒意,他垂眸凝视着古卷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字迹如锁链般缠绕,仿佛将无数魂魄禁锢在永恒的轮回中。
他已连续三日查阅轮回名单,从新魂到旧鬼,从阳间滞留者到地府登记在册的亡魂,无一遗漏。
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
可蒋欣瑶的名字,却如石沉大海,不在任何一页。
他蹙眉凝神,眉间皱痕如刀刻般深刻。“不在轮回名单……”他低声喃喃,眸光微闪,“她不是亡魂,却能在阴阳间行走,系统为何将她列为‘关联宿主’?”
话音落下,殿内回荡起细微的嗡鸣,仿佛连空气都在回应他的疑问。
他闭目凝神,试图通过系统001调取更多数据,识海深处却只传来冰冷的回应:【宿主只需完成自己任务即可,其他宿主的问题系统无法提供。】
“无法提供……”陆昭冷笑,指尖攥紧古卷边缘,纸页发出脆响,“连判官都无权查看,这背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他抬眼望向殿顶悬着的青铜罗盘,指针在无风自颤,指针上的符文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警示着什么。
就在此时,他识海骤然一震,仿佛有丝线轻颤——是灵魂共鸣。
那丝颤动如细针扎入脑海,他猛然攥住案角,指节发白。——梦境。
一座横跨幽河的断桥,桥下是翻涌的忘川,河水泛着暗紫色,气泡破裂时发出腐臭的气味。
桥头立着一块残碑,上书“不归”二字,碑文裂痕中渗出猩红黏液。
风雪弥漫,雪片如刀刃般割裂空气,蒋欣瑶独自立于桥心,白衣染雪,发丝凌乱。她双手抱臂,指尖冻得发紫,却仍倔强地站在风雪中,仿佛一尊冰雕。
她似有所感,猛然回头。风雪骤停,天地间只剩一片死寂。陆昭就站在她身后,一袭黑袍,如夜临世。他的瞳孔泛着幽蓝,仿佛吸纳了整片冥河的寒气。风雪在他周身三寸外凝滞,黑袍下摆飘动,如同死神降临。
“陆昭?!”她声音微颤,眼中泛起水光,睫毛上的霜花簌簌落下,“真的是你?你在哪里?我找了你好久……”
她向前一步,却踉跄着几乎摔倒。陆昭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她的刹那,梦境骤然崩塌。
风雪消散,断桥断裂,蒋欣瑶的身影如烟消散,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呼唤:“别走——”
“不——”陆昭猛然睁眼,额角渗出冷汗。
梦境被强行切断,识海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踉跄着扶住案桌,青铜灯盏中的冥火陡然暴涨,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魅。
竟有人在干扰阴阳通讯,且对方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他站起身,黑袍翻涌,眼中寒光乍现:“既然你不让我见她,那我便亲自去寻。”
话音未落,他已踏碎虚空,身影消失在轮回殿中,只余下满地碎裂的符咒残片。
——阳间·鬼市
夜半三更,城市边缘的废弃老街忽然泛起诡异雾气。
雾气如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路灯爆裂,霓虹灯牌渗出暗红黏液。青石板路上,灯笼无火自明,幽绿的光映照出摊主们狰狞的面容。
摊位林立,售卖着记忆、寿命、执念与悔恨。
记忆摊位上,玻璃罐中封存的记忆碎片如萤火虫般闪烁;
寿命摊前,枯瘦的老人正用秤称量着活人的寿命线。
蒋欣瑶误入此地,只觉寒意刺骨。
她本为追踪林小雨的残魂而来,林小雨轮回后,她放松心神,却在一条小巷中迷失方向,最终被引入这传说中的“鬼市”。
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雾气中,鞋底发出黏腻的声响。她走过一个摊位,摊主是个狐面女子,眸如琥珀,笑得妖冶:“小姑娘,要买一段记忆吗?或是,卖一段?”
“你是谁?”蒋欣瑶警惕地问,掌心已攥紧符咒。
狐妖轻笑,折扇轻摇,扇面绘着九条白尾:“我叫白璃,”她指尖划过摊位上的玉牌,牌上浮现出蒋欣瑶的姓名,“鬼市记忆商人。你身上有‘净心之光’,能看见我真容的人,千年难遇。”
蒋欣瑶心头一震:“你知道我?”她后退半步,袖中符咒已蓄势待发。
白璃轻笑,笑声如银铃穿透雾气:“我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你为何而来——你在找‘轮回通道’,可它已被封印百年,枉死鬼魂无法转生,执念越积越深,这才有了鬼市的繁荣。”
她指尖轻点空气,浮现出一幅画面:无数魂魄在忘川河畔哀嚎,黑气如龙卷般冲天而起。
“谁封的?为什么?”蒋欣瑶追问,掌心符咒光芒大盛。
白璃目光幽深,狐尾无风自动:“天道之令,判官执行。但真正的原因,谁又知道呢?总之,若不封,阴阳两界将失去平衡,崩塌只在瞬息!”
她话音未落,鬼市上空骤然响起钟声。
钟声如丧钟,震得魂魄发出凄厉尖叫。“阴司执法,封市!”
黑云压顶,冥火如雨落下。鬼市瞬间大乱,摊主四散奔逃,记忆罐炸裂,寿命线如蛛网般断裂。
蒋欣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自天而降,立于最高处的屋檐,黑袍猎猎,冥火缭绕。他身后跟着数名阴差,锁链哗哗作响。
是陆昭。他目光如刀,扫过鬼市,最终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仿佛千年未见。
蒋欣瑶攥紧符咒的手微微发抖,她看见他黑袍下摆沾着血迹,额角有未干的血痕——他为了赶来,强行撕裂了阴阳屏障。
可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鬼市的喧嚣,更是阴阳的界限、身份的对立、命运的枷锁。
“蒋欣瑶,”陆昭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为何在此?”他踏碎瓦片,步步逼近。
蒋欣瑶咽下喉间腥甜,方才被钟声震伤的经脉仍在剧痛:“我……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鬼市的雾气缠绕在她周身,如锁链般束缚着她的言语。
陆昭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踏碎一片记忆残片。他停在她面前,距离不过三步,却如天涯。
黑袍拂过她肩侧,带来刺骨的寒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低声说,语气冰冷,眼底却藏着痛惜。
他伸手欲扶她,却在触及她衣袖的刹那,指尖化作青烟消散——阴阳之隔,连触碰都是奢望。
“可我必须来。”她抬头,目光坚定,符咒光芒在掌心跃动,“轮回被封,亡魂不得安息,我不能袖手旁观。”话音未落,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陆昭瞳孔骤缩,黑袍翻涌间,冥火陡然熄灭。
就在此时,系统001的声音在陆昭脑海中响起:【任务难度升级,隐藏任务触发:协助蒋欣瑶解开轮回封印。任务失败,宿主将被抹杀。】
陆昭眸光一冷,望向白璃所在的方向——那狐妖已不见踪影,只余下一枚玉簪,静静躺在摊位上,簪上刻着一行小字:“记忆可卖,唯心不售。”
玉簪泛着幽光,光晕中浮现出一幅画面:百年前,轮回殿内,一位判官正将一枚血珠封入轮回盘,血珠滴落时,轮回盘发出凄厉的悲鸣……
——阴司·稽查司
“陆判官,你今日在鬼市的举动,已引起高层注意。”一位身着赤袍的判官冷冷道,指尖敲打着案桌上的镇魂铃,铃声如针扎入耳膜。
殿内悬着数百面青铜镜,镜中映出陆昭被锁链束缚的身影,每一面镜中都是不同的刑具与刑罚。
他跪于殿中,黑袍染尘,却脊背挺直如剑。“属下所做一切,皆为查明轮回被封之因。”
他抬眼,瞳孔中燃着冥火,“若放任不管,终有一日,地府将无魂可收,人间将无鬼可安。”
“荒谬!”赤袍判官怒喝,袖袍拂过,青铜镜炸裂成齑粉,“你不过一介判官,竟敢质疑天道?”
殿顶悬着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符文红光如血。
“若天道有错,判官更应纠之。”陆昭缓缓抬头,目光如炬,锁链在他周身发出悲鸣。
他掌心浮现出血珠,正是方才强行撕裂阴阳屏障时,自心口逼出的判官之血。
血珠滴落,在地面刻出古老符文,符文亮起时,稽查司地动山摇。
殿内死寂。片刻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带着腐朽的气息:“授陆昭为阴阳使,查明枉死轮回通道被封之事。解开滞留鬼魂无法轮回的原因!但若失败……你便永镇忘川狱。”
陆昭攥紧血珠,血珠在他掌心化作一道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着蒋欣瑶的心口——那是系统001设下的生死契。他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