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城楼边缘褪去,夜色重新压了下来。
燕南泠站在城墙最高处,风从山口吹来,带着凉意。她摊开手掌,残卷贴在掌心,原本暗沉的表面忽然泛起微光,一行字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影像——一座藏在群山之间的殿宇,门楣上刻着“灵教总坛”四个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残卷直接显形地点,不是文字提示,也不是碎片线索。
她盯着那影像看了很久。
天空没有裂痕,但星渊所在的位置依旧不正常。星辰稀疏,银光如丝线般游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无法归位。她记得昨夜闭合裂隙时的感觉,不是终结,而是压制。就像把火盖住,而不是扑灭。
萧无痕走到她身后半步停下。他没说话,目光扫过她的侧脸,看出她在想事。他的剑还在手里,披风搭在左臂,一直没穿。
“你又要走?”他问。
她点头。“必须去。”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残卷变了。”她抬起手,让他看清那影像,“它以前只给文字,现在直接指路。这不是巧合。”
他沉默片刻。“你是说,它在催你?”
“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意识。”她收回手,残卷的光暗了一瞬又亮起来,“但我知道,有些事还没完。楚宫地窖的事,云七娘瞒我的话,还有……那块布条。”
提到布条,她下意识摸了袖子。里面那截靛青布角还带着药渍,和圣女内衬的一样。她当时没说破,但现在想来,七娘送她出药庐时的眼神不对。不是告别,是托付。
萧无痕看着她。“你要查的是真相,不是任务。”
“都一样。”她说,“只要我还看得见残卷,就逃不掉。”
他没再问。他知道她一旦决定,就不会回头。他只是把披风递过去,声音低了些:“夜里山路冷。”
她接过披风,没立刻穿上,而是握紧了残卷。那热度比刚才更明显,像是体内有东西在呼应。她闭眼,灵觉顺着经脉探入,残卷震动了一下,影像清晰了一瞬,连殿宇前的石阶都数得清。
“三十七级。”她睁开眼,“我记得这个台阶。我梦里见过。”
“梦?”
“残卷里的画面。”她低头看自己手指,“每次醒来只能记住一点,但这次不一样。它在主动给我信息。”
萧无痕看着她手腕上的旧伤。那里有一道浅痕,是补天阵时留下的。他没提,只道:“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
“带什么?”
“机关弩,玉箫,药囊。”她转身往城楼下走,“还有你的剑法。”
他跟上。“我也去。”
她脚步一顿。“你不该每次都跟着。”
“我不是为了你才去。”他走在她斜后方,步伐稳定,“我是为了我自己选的路。”
她没再拒绝。
马厩在城西角门旁,两匹黑马已经备好。燕南泠检查了鞍具,在左侧绑上改良机关弩。箭槽加宽,能连发十矢,每支箭头都嵌了药囊,遇热即爆。这是她和顾砚反复改过的版本,比之前轻了三成,射程却远了两箭地。
她又取出音律玉箫,放在右侧。外表普通,实则内藏共振机关,能引动灵力波动。林疏月送她时只说一句:“用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翻身上马,动作干脆。
萧无痕牵马并行,左手按在剑柄上。他没穿甲,只着劲装,外罩黑袍。他的软剑刻着“无痕”二字,从未离身。
两人出城门时,守卫认出他们,没拦。城门吱呀关上,身后灯火渐远。
官道延伸进山,宿荒山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夜越深,星渊的银光越明显,偶尔有光点逆飞而上,像被什么吸进去。
残卷在她掌心持续发热。
“你觉得它真的在指引我们?”萧无痕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它不会无缘无故变。”
“如果这是陷阱呢?”
“可能是。”她勒了下缰绳,“但有些路,就算知道是陷阱也得走。”
他没再说话。
马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响。风从山口灌下来,吹得斗篷翻动。她把披风裹紧了些,右手始终贴在残卷上。那热度没退,反而越来越强,影像也没消失,一直浮在表面。
“还有多久到?”他问。
“一天一夜。”她说,“如果路上不停。”
“你能撑住?”
“能。”
他侧头看她一眼。她脸色偏白,眼下有淡影,是累的。但她眼神没乱,反而比之前更定。
他知道她不是在逞强。
她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马停在路边,她低头看残卷。影像动了——殿宇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一片黑暗,只有一道红光从深处亮起。她心头一跳,那红光她见过,在圣女额间。
“有人在里面。”她说。
“活着?”
“不知道。”她摇头,“但那地方醒了。”
萧无痕扫视四周。山路两侧是密林,夜间难辨动静。他抽出剑,试了下刃口。“我们得加快。”
她点头,翻身上马。马刚起步,残卷忽然震了一下,整片掌心发烫。她低头,影像最后闪了一次,门楣上的字变了——
“再赴灵教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