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井的砖缝里渗出潮冷的水,顺着凤知微后颈往下淌。
她缩在狭窄的井道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五毒娘子的蛇鳞靴声刚在廊下消失,显影药粉的呛味便顺着气窗钻进来,在地面晕开淡蓝色的脚印轮廓。
三条嗅骨蛇。她数着墙角游过的蛇信子,喉间又涌上腥甜。
方才吞毒时吸纳的怨气在体内翻涌,魔血像烧红的铁水,正沿着经脉往心脏钻。
她咬着牙扯下衣襟,指尖蘸着嘴角的黑血,在井壁刻下细如蚊足的《三阴逆流引》——这是前世在毒窟里学的遁术,借药尘流动推演空气走向。
静心藤。
耳畔突然响起极轻的摩挲声。
凤知微抬头,见绿耳童踮着脚,从气窗缝隙塞进个粗布小包。
少年的指尖沾着露水,在月光下泛着青,喉咙动了动,用手语比了个的手势。
她心头一震——阿蛮中的锁心咒,最后一味药引正是需在露水初凝时采摘的静心藤。
她用唇形说。
绿耳童冲她比了个的手势,转身时衣摆扫过气窗,带落几片藤叶。
通风井外突然传来铜钟闷响。丑时到了。
凤知微瞳孔骤缩——药髓炉排废的轰鸣几乎同时炸响,黑烟从殿后烟囱喷涌而出,混着硫磺味灌进井道。
她抓住井壁凸起的砖棱滑下去,落地时足尖点地,像片被风吹动的纸,掠过显影药粉晕染的地面。
配药房的门虚掩着,阿蛮还躺在案几上,睫毛在月光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
阿蛮。她摸出静心藤,在掌心揉碎,混着回阳汤的热气喂进少年口中。
锁心咒的紫斑从他脖颈褪下去些,睫毛颤了颤,攥住她手腕的手指松了松。
凤知微迅速将他背起,灰袍一裹,正撞上进门的老驼。
走停尸间?老驼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手指向西侧。
凤知微盯着地面——显影药粉在两人脚边晕开淡蓝,五毒那蛇精早封了停尸间。她扫过墙角满载药罐的推车,排污渠。
老驼的皱纹挤成一团:那底下全是腐蚀水!
所以她想不到。凤知微解下腰间的噬灵鼠王,在掌心挠了挠鼠耳,小老鼠地窜向廊角,咬破她手腕,血珠混着腐骨菌滴在地上。
巡逻傀儡的青铜足音由远及近。
凤知微背紧阿蛮,看那傀儡走到腐骨菌血前,机械臂突然转向——它内置的辨生诀被腐骨菌干扰,将活人气息误判为腐尸。
老驼抄起药罐推车,故意撞翻墙角的药碾子。
当值守卫的脚步声匆匆赶来时,凤知微已背着阿蛮钻进排污口,老驼用推车堵住入口,罐子里的废弃药渣哗啦啦落下来,盖住所有脚印。
排污渠的水漫过脚踝,腐臭熏得人睁不开眼。
凤知微咬着牙催动血瞳纹,壁上的药渍在她眼中显化出荧光脉络——这是宗门百年积累的药毒痕迹,顺着它们走,能避开最毒的腐蚀区。
可刚走两步,胸口突然像被火钳夹住,魔血反噬的剧痛让她膝盖一弯,几乎栽进污水里。
你不来......我就要死了。
识海里突然响起沧夜的声音,带着冰碴子般的冷。
凤知微眼前浮现出他被锁链困住的画面,血珠从唇角渗出来,滴在阿蛮后颈。
净莲焚心体自动运转,将痛感转化为暖光,照亮前方。
铁栅栏关闭的声响在头顶炸开。
凤知微抬头,见五毒娘子的蛇尾正缠在栅栏上,红蝎尾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小杂种,真以为能逃出老娘的地盘?
她摸出最后半粒梦魇香丸——方才撒生息粉时留的后手。
药粉遇水即燃,火蛇地窜起,在栅栏前结成一朵粉色莲花屏障。
五毒娘子的蛇尾被灼得蜷起,凤知微趁机背起阿蛮往前冲,污水溅在莲花上,蒸腾出阵阵白雾。
五毒娘子的尖叫被水声吞没。
当第一缕晨光漫过山头时,老驼从暗处钻出来,塞给她一封染血的信:沈砚旧部在三十里外的破庙等。凤知微撕开信,里面是半块虎符,与她怀中母亲的碎玉佩纹路暗合。
她将阿蛮往背上拢了拢。
可刚迈出两步,山巅的幽冥钟突然炸响,九声连鸣——玄煞子下了全面搜山令。
沧夜......她望着帝都方向,喉间的血沫混着风咽下去,再等等我。
而在幽冥宗祖祠深处,那本被九道锁魂链镇压的《九转涅盘诀》第一卷,书页突然翻起。
封皮上的莲花烙印发出微光,像被什么唤醒了似的,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破庙的荒草在风里摇晃时,阿蛮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凤知微摸他额头,烫得惊人——锁心咒的紫斑正从他指尖往心口爬,像条毒龙,要将少年最后一丝生气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