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更,风停雪止。
三道破空声如利刃划开夜幕,三名清源使悬于丹室上方,玄色道袍被罡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们掌心各托一枚净火令,青白圣焰裹着冰碴子往下坠,将雪地灼出三个焦黑的窟窿——这是神殿特有的降魔式,专为绞杀异端修士设计。
沧夜立在丹室门侧,玄色大氅下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刚要抬手召出腾蛇毒牙,腕间突然一暖——凤知微的手覆了上来。
她静坐炉边,空洞的眼瞳映着跳动的炭火,声音却比雪还冷静:让他们进来。
阿微——
他们不是来杀我的。她打断他,心火感知如蛛网般铺开,精准捕捉到三人经脉里游走的暗红印记,是净魂钟的奴役契约。
神殿要启动圣钟,需要活祭。她指尖轻轻叩了叩心口的涅盘心丹,而我,刚好是块好饵。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清源使已破窗而入。
他掌间圣焰暴涨三尺,直取凤知微天灵盖。
火焰灼得空气发出尖啸,连沧夜都忍不住要瞬移护人,却见凤知微纹丝未动,只垂眸盯着自己腕间——火蜕蛇正从袖中钻出来,鳞片泛着赤金微光。
嗤——
蛇信子精准点在那清源使手腕的火烙印记上。
下一秒,异变陡生!
本应被圣焰克制的涅盘灵火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在那人大吼这火怎么不怕净魂钟的惨叫声中,烧穿了他整条右臂。
因为它不是异火。凤知微抬脸,血珠顺着唇角滑落,是我拿命炼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另外两名清源使同时扑上。
沧夜终于按捺不住,腾蛇毒牙凝成冰刃就要出手,却被凤知微突然爆发的灵力掀得后退半步——她将涅盘心丹按入心口,丹核与心脏共振的轰鸣震得整座丹室簌簌落灰。
感知覆盖!她低喝。
赤金火焰从她毛孔里渗出来,在空气中织成一张光网。
这不是普通的灵力外放,是心火感知的终极形态——她以全身气血为引,将感知范围从丹室扩展到整座万兽谷。
三具清源使的尸体在她里,不再是冰冷的躯体,而是三簇即将熄灭的灵魂残火。
归来。
她踉跄着跪坐在地,分别将三枚回魂丹按入三人心口。
第一具尸体突然睁眼,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我...梦见你站在光里。第二具尸体手指北方,瞳孔映出未散的恐惧:钟...快响了...第三具尸体刚动了动唇,便骤然僵直——三息时限已过。
凤知微撑着焦黑的炉壁站起身,额角的冷汗滴在雪地上,瞬间汽化。
她的指尖轻轻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兴奋——通过三人残留的灵魂波动,她已精准锁定净魂钟与神殿地脉的连接节点。
姑娘。
盲琴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抱着七弦琴,琴身还沾着雪水,十指却已按上琴弦。
琴音如流水淌过识海,在凤知微的感知里勾勒出方才的战斗画面:清源使破门时扬起的雪粒,火蜕蛇跃出时带起的风,甚至那三人临死前瞳孔里闪过的震怖。
你看,他们也怕。盲琴师抚着琴弦轻笑,怕一个宁可用命换三息真相的女人。
凤知微摸出腰间的玉瓶,倒出一枚通感蛊喂入他口中:现在,换我替你听见胜利。
蛊虫入喉的瞬间,盲琴师的睫毛剧烈颤动。
他见了——在凤知微的感知里,地脉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巨兽苏醒前的喘息。
那是净魂钟的前奏,是神殿即将对天地宣告的号角。
要来了。她轻声说,声音里没有惧意,只有淬了火的锐。
小聋儿不知何时站在她脚边,炭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
他递上画纸时,凤知微摸到了画中自己的轮廓:失明的眼,挺直的脊梁,身后是燃烧的千问碑——那是她初到万兽谷时,被凤家人刻满的石碑,如今正被心火燃成灰烬。
她指尖抚过画中自己的发梢,那里有个小火苗的印记:我不是为了赢才拼命。她对着空气说,像在对画里的小聋儿,也像在对所有曾被践踏的人,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还能活着画画、弹琴、说话。
话音未落,涅盘心丹突然从她心口浮起。
丹核表面的火纹流动得更快了,像活物在挣脱束缚。
她抬手接住丹,将其悬于眉心,心火感知如利箭直冲天际,直指北方神殿方向。
来吧。她笑,唇角的血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让我看看,你们的钟,能不能压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丹室之外,黎明前的黑暗正漫过天际。
凤知微的影子被炉火拉得老长,落在三具清源使的尸体上,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碑。
火蜕蛇缠上她手腕,蛇身与丹核同频震动;盲琴师将琴抱得更紧,指尖已按好起手式;小聋儿的炭笔在纸上划出更深的痕迹,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永恒。
而在北方极远处,净魂钟的钟槌已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