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卷着碎雪抽在脸上,凤知微却只觉掌心发烫。
拼合的玉牌贴着皮肤,幽蓝火焰顺着血脉往上窜,在她心口洇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腾蛇纹路——那是沧夜本体的印记,前世她替他治伤时,曾在他心口见过三次。
血引通,则门启;魂不归,则道不成。识海深处的墨字翻涌,她垂眸盯着心口的纹路冷笑。
原来初代魔尊设的局,哪里是传功?
是要拿凤家血脉当钥匙,引着后世的自己一步步走到这里,替他还那笔千年前的因果债。
妖女!
嘶哑的嘶吼刺破风雪。
袁崇山拖着断腿在冰面上爬行,镇魔令在他掌心攥得发白。
他额角沾着骨渣,左边裤管被冰棱划开,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方才骨塔坍塌时,他被坠落的石梁砸断了右腿。
可这老东西竟用灵元强行吊住命魂,硬是从废墟里爬了过来。
凤知微侧过脸,看着他爬过的冰面拖出蜿蜒血痕。
袁崇山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举着镇魔令的手直颤:你窃取初代魔尊遗藏,勾结魔族......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
袁崇山脚边的骸骨突然暴起,数根泛着幽光的腿骨穿透他的肩背,将他钉在冰层上。
守阁老人的咳嗽声裹着风雪传来,每一声都像锈刀刮过铜盆:蠢东西,这塔是历代凤氏祭品的坟。
她们都姓凤,都在及笄那日被送进来,被抽灵脉当活祭......也都,死在今日。
袁崇山喉间发出呜咽。
他望着穿透自己身体的骸骨,终于想起方才撞开的为何眼窝泛着暗红——那些根本不是普通骸骨,是被活生生抽走灵脉的祭品,怨气凝在骨缝里,等了百年就为这一日反噬。
凤知微缓缓转身。
她指尖捏着枚半透明的虫卵,在雪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噬灵鼠王最后一只梦蜕壳,能将意识残片植入他人识海。
她轻轻一碾,虫卵碎成星芒,飘散在袁崇山面前:你说我冒名顶替?
袁崇山瞳孔骤缩。
他看见漫天星芒里浮起画面:少年在初赛擂台站定,喉结滚动着饮下那碗药汁;调整呼吸时故意让灵压外泄三成;被对手击中时,连眼神颤抖的角度都精准得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戏码。
不......这是幻术!他嘶吼着挣扎,可那些画面像钢钉钉进识海。
凤知微俯身凑近,指尖点上他眉心,体温透过冰雪渗进他皮肤:老师教得好,证据要铁证如山。
可您忘了——医者,最擅长让人自己看见了真相。
袁崇山突然安静下来。
他望着凤知微眼尾跳动的幽蓝火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是真的,从擂台到骨塔,每一步都是这孩子筹谋好的局。
而自己......不过是被她当棋子耍的跳梁小丑。
噗——他喷出一口黑血,眼神彻底涣散。
凤知微直起身子,拍了拍袖口的雪粒。
袁崇山的镇魔令落地,在冰面上滑出老远,撞在一截白骨上。
卷叁藏于心渊镜,照见真我方可取。
玉简便在此时震动,新浮现的墨字让她挑眉。
心渊镜?
那是北域传说中能照出魂魄本源的神物,藏在极北荒原最深处的镜渊。
她摸了摸腰间的银铃——小桃送来的易形散还剩最后一剂,足够让她换张脸混过镜渊守卫。
好啊,你想让我照镜子?她望着天际轻笑,但我得先换个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裂帛般的轰鸣。
凤知微抬头,看见九幽方向的云层被撕开一道黑缝,一道黑影如流星坠地,所过之处冰雪蒸发,连风声都哑了半拍。
她心口的腾蛇纹路骤然亮起,幽蓝火焰顺着袖口窜上发梢,在她头顶凝成小团火焰。
来得倒快。她低笑,指尖抚过心口的纹路。
前世沧夜为她挡下焚魂咒时,也是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气势。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魔尊,现在才知道......他或许比她更早看透这局。
北境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雪粒往东南方涌去。
凤知微望着那道黑影越来越近,反手将玉牌收进衣襟。
她摸了摸腰间的银铃,又看了眼彻底昏死的袁崇山——这老东西的命,暂且留着,等心渊镜回来再算。
荒原的尽头传来狼嚎。
凤知微裹紧黑袍,转身往东南方走去。
她的脚印刚落在雪地上,就被狂风卷着雪粒填平。
而天际那道黑影已近在咫尺,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半座冰丘。
烛火在驿站窗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凤知微推开门时,木栓发出轻响。
她反手闩上门,解下斗篷挂在木架上,露出下面月白中衣。
心口的腾蛇纹路仍在隐隐发亮,映得中衣上的银线绣纹泛着幽蓝。
她在木凳上坐下,从怀中取出玉牌。
《涅盘诀·卷贰》的墨字在牌面流转,最后定格在照见真我四字。
凤知微指尖摩挲着牌面,忽然低笑出声——所谓,怕是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窗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抬眸望了眼窗纸,影子里多了道高大轮廓。
吱呀——
门被推开的瞬间,凤知微指尖凝起幽蓝火焰。
可看清来人后,她又缓缓收了手。
来得正好。她望着门口的黑影轻笑,我正想找你商量件事......关于心渊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