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殿外的阴风卷着碎雪掠过沧夜眉骨时,帝都的晨雾正漫过凤知微的鞋尖。
她站在丞相府残垣最高处,断缘剑横在肩后,剑穗上的银铃随着呼吸轻颤——那是《抗秽录·壹》嵌入易形散装置后特有的震颤频率,像极了前世药炉鼎盖被文火煨着时的嗡鸣。
主人......东南角有魂引丝缠绕。
剑灵哑奴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开,带着魂体特有的虚无感。
凤知微睫毛微颤,闭眼前的瞬间,眼底掠过前世被血阵绞杀时的血色——裴渊那伪善的脸,此刻正与记忆里背叛者的面容重叠。
她指尖迅速划过耳后隐穴,那里有沧夜用魔纹烙下的血契,触感像烧红的银线,顺着血脉往心口窜。
她低喝一声。
袖中幽蓝火焰应声腾起三寸,不是灼烧皮肉的疼,而是灵魂被温水泡开的酥麻。
这是魔尊血契的共鸣,她曾听沧夜说过,当她需要屏蔽自身气息时,这火焰会替她在天地间撕开一道缝隙。
果然,远处祖庙飞檐下传来三声闷响,三具裹着金丝寿衣的皇族尸傀同时睁眼,空洞的眼眶里浮起幽绿鬼火,却在扫过丞相府方向时,鬼火骤然暗了三分。
好个裴渊。凤知微舔了舔唇,指尖摩挲着断缘剑鞘上的云纹,用皇族尸傀当活饵,想引我自投罗网?她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晨雾更浓,隐约能看见禁军的火把连成火龙,正往囚楼方向逼近。
薇姑娘!林啸的声音从左侧巷口传来,带着北域人特有的粗砾。
他蹲在青瓦堆后,玄铁重刀压得肩头微沉,身后二十七个北域战士像山岩般静默,腰间狼首短刃在雾中泛着冷光。毒蜈那小子的迷神瘴已经布到上风头,再等半炷香,禁军的嗅觉就得全废。
凤知微没应声,目光落在囚楼地基处——那里埋着三十六根镇灵铜桩,每根都缠着活人的发丝,是裴渊用来镇压被囚朝臣灵识的手段。
她屈指弹了弹断缘剑,剑鸣如龙吟,震得残垣上的瓦砾簌簌往下掉。林啸,数到三。
一——
毒蜈七郎的身影从街角闪出来,他赤着脚,脚踝系着十二只银铃,每走一步都叮咚作响。
这是南疆毒宗的踏瘴步,他边走边往空中撒着靛青粉末,风一卷,雾里便浮起淡紫色的瘴气。
二——
林啸的拇指扣住刀柄,指节泛白。
他能听见禁军的脚步声了,甲胄相撞的脆响,还有小旗官骂骂咧咧的催促声。
断缘剑出鞘时带起一道白虹,凤知微手腕轻抖,剑气如游龙钻入地底。
远处传来接连不断的脆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那是镇灵铜桩被斩断的动静。
下一刻,囚楼二楼突然炸开一片金光,七八个被囚的朝臣破窗而出,其中最年长的老御史跌在青石板上,却挣扎着跪起来,老泪纵横:你们说她是灾星?
可她才是唯一敢斩断枷锁的人!
林啸吼了一嗓子,北域战士如出山猛虎,重刀劈开禁军的盾牌。
毒蜈七郎的银铃突然变得急促,他反手甩出一把黑针,针尾拖着猩红丝线——那是蚀骨蛊,专破甲胄缝隙。
凤知微没看战场,她的目光落在小铃身上。
这丫头正攥着半张地图,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发顶的珠花歪在一边,却仍咬着牙说:小姐,凌王府密道在西墙第三块青石板下,我......我记得转三个弯就能到祭坛。
凤知微摸了摸她发顶,指尖沾了些冷汗,跟紧我。
密道里的霉味比想象中更重,小铃举着的火折子在风里直晃,照出墙上斑驳的血手印。
祭坛到了——八根黑木柱立在中央,柱上刻满吞魂兽纹,原本应该在阵心的血池却泛着幽蓝光芒,那是《抗秽录》破契针法逆转后的净化之力。
凤知微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虫卵,那是噬灵鼠王最后残留的,触感像冰块,却带着细微的脉动。
她轻轻将虫卵放在阵心,蓝光骤然暴涨,虫卵地裂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鼠钻了出来,双目泛着幽蓝火光,正是沧夜在魔域养的噬阴鼠。
小鼠嗅了嗅空气,突然窜向西壁。
凤知微跟着它的脚步,在墙根摸到一道凸起的砖纹——暗门!
她屈指一叩,石门开了条缝,里面的檀香混着血腥气涌出来,最显眼的是案上的前朝玉玺,还有一卷用金线缠着的血影门盟约。
裴渊啊裴渊。凤知微扯下腰间丝帕,蘸着指血在玉简背面疾书,天命行私刑,我便用你的罪证当药引。她点燃玉玺一角,火焰竟不焚玉,反而映出一段虚影——药神谷的桃花林里,裴渊跪在黑莲前,手里攥着她前世最信任的大弟子的头颅,鲜血滴在莲心,染得花瓣更艳。
这就是你说的替天行道她将虚影封入《抗秽录》,指尖按在玉简便签上,第二章:凡借行私刑者,皆当验其罪。
远处突然传来钟声,沉闷如雷。
剑灵哑奴的声音带着惊慌:主人!
祖庙里......有人在召守陵龙
地脉开始震颤,凤知微踉跄一步,扶住祭坛边缘。
她抬头望向密道上方,能听见皇宫方向传来瓦片坠落的脆响,天际翻涌的血云里,隐约有龙形阴影在游动——那是裴渊用皇族血脉召唤的守陵龙,传说中守护先帝陵寝的凶物。
想请神?凤知微抹了把嘴角的血,断缘剑在掌心嗡鸣,可惜今天的香火,我说了算。她转身跃出密道,晨雾扑面而来,沾在睫毛上像细碎的冰。
她望着祖庙方向,声音混着风声散开:这一局,我不只是破阵——我要烧了你们供奉千年的牌位。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像是有人被重物击中。
凤知微脚步一顿,侧耳细听,却只听见雾里传来林啸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小心......地宫里的尸毒......
她握紧断缘剑,加快脚步往祖庙方向奔去,袖中幽蓝火焰烧得更旺,像一盏引路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