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梁木在风里吱呀作响,凤知微的指尖几乎要掐进阿蛮腕脉里。
少年的皮肤烫得惊人,紫斑像活物般沿着血管往心口窜,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灰,连呼吸都弱得只剩游丝。
锁心咒......她喉间发紧。
前世在神医谷见过最狠的毒咒,施咒者需以自身三魂为引,每七日催发一次,直到受咒者魂魄被绞成碎片。
可阿蛮才撑过第二日,紫斑便已漫过锁骨——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加速咒力。
她猛然翻出怀里的油皮纸,那是从药膳司偷来的《涤罪丹》残方。
血瞳纹在眼底流转,残方上的朱砂字突然浮起金芒,与记忆里《九转涅盘诀》的只言片语重叠。逆脉归元术......她呼吸一滞,用施术者心头血为引,引魂魄归位......
指尖刚触到袖中银刃,腕子突然被人攥住。
绿耳童不知何时跪到她脚边,沾着泥污的手比划得飞快:他先指了指自己耳朵,又用食指在掌心划出波纹,最后猛摇头。
凤知微瞳孔骤缩。
那是试毒童特有的手语——血中藏声。
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漫开时,识海里果然响起细碎的呜咽。
是魔血!
前世被沧夜注入的魔血正随着心脉跳动翻涌,每一滴都裹着千年戾毒,若喂给阿蛮......
她捂住嘴,指缝渗出黑血。
魔血反噬比想象中更凶,连心脉都被染成了暗紫。
庙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五毒娘子的蛇尾拍地声混着冷笑穿透夜色:小杂种,还以为能躲到天亮?
老驼从断墙后闪出来,腰间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那是他方才从药罐推车上扯下的。我引她们去后山。他扯下破衣擦了擦短刀,刀面映出他满是疤痕的脸,当年我靠运尸逃出皇宫,死人走的阴路,活人走得更利索。
凤知微伸手要拦,老驼却已经猫腰钻进荒草。
下一刻,庙东侧腾起冲天火光——他点燃了浸过药油的裹尸布,浓烟像条黑龙直窜云霄。
追!别让那老东西跑了!五毒娘子的尖叫被山风撕碎。
绿耳童趁机爬上朽坏的屋顶,含着片青竹叶轻轻一吹。
唧唧声中,无数靛蓝色毒蛾从四面八方涌来,翅膀上的鳞粉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将破庙笼罩成密不透风的茧。
凤知微深吸一口气,咬破左手食指在地面画出火阵。
《抗秽录》的心法在识海流转,她引导着魔血逆冲膻中穴,暴戾的气浪撞得她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她咬碎银牙,血瞳纹骤然亮起,在体内勾勒出净灵鼎的纹路——那是前世炼药时用的宝器,此刻竟被她以血为引,在经脉里铸出微型丹炉。
她喷出一口黑血,落入火阵的瞬间,火焰骤变成妖异的猩红。
数十张人脸从火中浮起,有被毒哑的试药童,有被剖心炼丹的少女,甚至还有个穿金缕衣的小皇子——全是药膳司这些年吞噬的人命!
你们不是该恨我?凤知微盯着那些扭曲的脸,眼泪混着血珠砸在地上,可我偏要把你们的恨,炼成救他的光。
她猛地逆转手三阴经,魔血与怨念在丹炉里剧烈碰撞。
痛意从每根骨头里钻出来,她却笑了,笑得比血还艳:前世我治人,今生我渡鬼——谁说毒不能救人?
最后一道金光从她口中喷出,如雾似纱,将阿蛮整个人裹住。
紫斑触到金雾便开始消融,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原本青白的嘴唇慢慢泛起血色。
庙门被毒鞭抽得粉碎。
五毒娘子裹着腥风扑进来,蛇尾扫翻火阵,蛇信子吐着信:交出黑莲体,我让你死得痛快!
凤知微擦了擦嘴角的血,将最后一口金雾猛地喷向对方。
五毒娘子避之不及,金雾顺着鼻腔钻进去的瞬间,她的蛇尾突然蜷缩成一团,瞳孔里映出陌生的画面——
姐姐,这碗汤好苦......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拽她衣角,阿爹说喝了就能进药膳司,就能吃糖果......
闭嘴!五毒娘子尖叫,蛇尾重重拍地,你早该死了!
是你拖累我被扔进试药房,是你......
不,你记得的。凤知微一步步逼近,你偷偷把最后半块糖塞给她,自己吞了七根毒针。
你说阿妹,姐姐替你疼
五毒娘子的蛇尾软下来,她捂着心口后退,眼泪混着蛇鳞上的黏液往下淌:我不想杀人......我只是想活着......
可你活着,是踩着一百零八条人命。凤知微抓起地上的断剑,剑尖抵住她咽喉,现在,该你还债了。
山巅突然传来清越的钟鸣。
玄煞子站在黑莲祭坛上,手中水晶球里正映着破庙内的画面。
他指尖轻抚过水晶球上的裂纹,低笑出声:毒念转生......有意思。一道漆黑锁链从虚空垂落,缠上他手腕,既然你能驯养魔血,那便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与此同时,九幽之巅的冰棺突然剧烈震动。
沧夜猛地睁开眼,掌心的青铜残钥烫得惊人,仿佛有什么在千里之外召唤他。
他抬手接住飘落的雪,雪在掌心化成血珠,我的王后......他低笑,眼底的冰开始融化,你终于学会,用自己的血,烧出一片天了。
破庙里的残火渐渐熄灭。
阿蛮的呼吸终于稳了,可额角仍渗着冷汗,锁心咒的紫斑虽退,却在心口留下淡紫色印记,像朵开败的莲花。
凤知微靠在断墙上,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她知道,玄煞子的锁链已经盯上了她,沧夜的魔血在体内翻涌得更凶,而阿蛮心口的印记......
还没结束。她摸了摸阿蛮发烫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比晨光更亮,但从今天起,该我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