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残火在晨风中忽明忽暗,阿蛮心口那团淡紫印记正以极缓的速度向外蔓延,像条被冻僵的毒蛇,每寸黑纹爬过皮肤都带着细微的灼烧感。
凤知微指尖按在少年腕间,血瞳纹自眼底流转而出,在掌心凝成淡金纹路——这是她前世用了十年才学会的逆脉诊,能透过表象直探生机脉络。
蚀魂钉的余毒......她喉间发紧,指腹下的脉搏时强时弱,像被细针挑动的琴弦,《涤罪丹》残方说归元为引,可归元膏在玄煞宗密室锁了三年,连灵尊境都未必能近得了......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突然泛起涟漪。
昨夜五毒娘子濒死时的画面如潮水倒灌:蛇尾蜷缩的弧度、泪滴砸在青砖上的位置、那句我只是想活着时喉结的颤动,竟比她前世记录的医案还要清晰。
她下意识抬手按住太阳穴,指缝间漏出轻笑——原来炼化怨念时,她竟在无意识间将对方的情绪轨迹刻进了识海药典。
这是......她睫毛微颤,能复刻他人执念的推演术?
咳咳......
绿耳童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孩子半蹲在墙角,苍白的手从怀里摸出片枯叶,叶脉上的荧光像被雨水冲淡的墨线:药库......三更......换防......
老驼的密语在耳边响起。
凤知微盯着那片叶子,指节轻轻叩了叩石桌。
玄煞宗药库换防的空隙她记得,可如今五毒娘子的死必定惊动了玄煞子,此刻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垂眸看向桌上的陶碗,突然抓起五毒娘子遗留的灰袍——布料上还沾着蛇毒的腥气,却也凝着对方生前最后一缕执念。
借骨还魂非真魂,凭怨作偶亦成形。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入混着噬灵鼠王咬痕的布条,又添了五毒娘子的发丝、指甲屑,最后将昨夜炼化的金雾吹入碗中。
陶碗腾起紫烟,模糊的人形在烟雾中显形,虽只有轮廓,却能隐约听见阿妹,姐姐替你疼的呜咽。
影傀丹偶......凤知微瞳孔微缩,能模拟思维惯性的话......她闭目在识海中推演,五毒娘子的开始在虚空中游走,每一步都与她生前布置追兵的习惯重叠,原来她会在东南方设三重毒阵,西北方留活口引我入瓮......
深夜的暴雨来得突然。
凤知微裹着蓑衣伏在丹药峰外的老槐树上,雨水顺着叶尖砸在她肩头。
绿耳童缩在她怀里,小手指向屋檐下的铜铃——那是白面郎君的寝房。
她吹了声极轻的哨,掌心的噬灵鼠王地窜出,顺着房梁钻进窗缝。
叮——
房内传来玉佩落地的脆响。
凤知微勾唇,鼠王已成功叼走白面郎君的贴身香囊。
可就在她要退走时,绿耳童猛地拽她衣袖,指尖颤抖着指向山腰偏殿——
血眼道人跪在青石板上,雨水浇在他赤红的眼睛里,却冲不淡眼底的血丝。
他怀里抱着颗腐烂的头颅,发间银饰在雨中泛着冷光:我没说谎......是你先拿了藏经阁的秘典......是你背叛了我......
凤知微屏住呼吸。
她见过太多被执念困住的人,可这道人身上的戾气竟比五毒娘子更重。
她摸出腰间的刻刀,在掌心快速记下他说话的节奏:每说二字,喉结会上下滚动三次;提到时,指尖会掐进掌心——这些细节,足够她在识海中构建第二个影傀。
回到破庙时,天已泛白。
凤知微将两个影傀虚影并列在识海,看着五毒娘子的傀儡吐出蛇信子,血眼道人的傀儡抱着腐烂头颅,突然笑出声:原来你最怕的不是死,是被最信任的人捅刀......
次日清晨,绿耳童捧着个泥罐钻进执法峰通风口。
凤知微站在山脚下,看着淡紫色的幻情香随着炊烟飘入道人居所。
与此同时,她亲手熬的茶汤已被送进丹药峰——里面掺了迟脉散,能让白面郎君的心跳慢得像将死之人。
救命!
正午时分,丹药峰传来尖叫。
白面郎君捂着心口撞开殿门,脸色白得像纸:有人要灭口!
我知道玄煞子偷练魔功的秘密......他踉跄着摔倒在青石路上,正好撞进玄煞子亲信的怀里。
几乎同一时刻,执法峰的钟鸣炸响。
血眼道人举着断剑冲出来,剑尖滴着同僚的血:你们都要杀我!
宗主说要废我双目!他赤红的眼睛里泛着疯癫的光,我先杀了你们,再去杀他!
凤知微站在山崖阴影里,看着识海中七个长老的行动轨迹如星图般展开。
她摸出怀里的碎玉佩,那是沧夜给她的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明天辰时......她望向山巅的归元密室,血眼道人会在茅房割喉,而守卫图......
一片纸页随风飘到她脚边,正是归元密室的守卫布防图。
深夜的破庙里,阿蛮的呼吸终于平稳。
凤知微坐在石桌前,七个小陶人在烛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每个陶人身上都贴着不同长老的生辰贴,最中间那个,眉眼竟与血眼道人有七分相似。
她指尖拂过陶人眉心,低声道:寅时......
山风突然灌进庙门,吹得烛火摇晃。
陶人脚下的符纸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中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