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破天际,将冰冷的光洒向大地,也照亮了荒野上那片肃杀的营地,以及营地北方那片缓缓压来的、令人窒息的黑色潮水。
乌洛兰骑兵,六百余骑,人马皆披着晨曦的寒光,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魔神。他们没有立刻冲锋,而是在距离锐士营车阵约三百步外开始列阵,沉重的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闷雷般的响声,一下下敲击在守军的心头。
一面粗糙的狼头大袄下,身材魁梧、半边头皮刺着诡异青纹的秃鲁,眯着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前方那座看似简陋,却透着森严杀气的车阵。他嘴角撇过一丝不屑的狞笑,举起戴着皮套的右手。
“呜——嗡——”低沉的牛角号声划破寒冷的空气。
第一波攻击,是骑射。
约两百名乌洛兰轻骑脱离本阵,如同旋风般散开,沿着车阵外围高速奔驰,同时张弓搭箭。一片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飞蝗般泼洒向晋军阵地!
“举盾!隐蔽!”各级军官的吼声瞬间响彻车阵。
早已严阵以待的晋军士卒纷纷举起大盾,或蜷缩在车板、盾墙之后。“笃笃笃……”箭矢密集地钉在盾牌和车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偶尔有箭矢从缝隙中钻入,带起一声闷哼或短促的惨叫。
新兵李顺死死顶着盾牌,感受着箭矢撞击带来的震动,吓得浑身发抖,旁边的木头一把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低吼道:“别抬头!稳住!”
陈骤站在土坡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下,冷静地观察着。敌方骑射意在骚扰和压制,消耗守军体力和箭矢。
“弓弩手,不要浪费箭,听令齐射!”他沉声下令。
一轮骑射过后,乌洛兰轻骑拨马回转,并未造成太大伤亡,却让守军的精神更加紧绷。
秃鲁显然不满意这种效果。牛角号声再变,变得短促而激昂!
第二波,真正的冲锋来了!
剩余的四百余乌洛兰重骑,在秃鲁亲自率领下,开始缓缓加速。他们人马皆披着厚实的皮甲或简易铁甲,手持长矛、骨朵或弯刀,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车阵正面及左翼结合部,那个看似因地形稍显薄弱的区域,发起了狂暴的冲击!马蹄声震天,大地都在颤抖!
“来了!左翼!顶住!”大牛的咆哮声压过了马蹄的轰鸣,“长矛!给老子架稳了!弓弩手!瞄准马匹!射!”
石墩也怒吼着命令右翼向左侧靠拢,盾牌层层叠加,长矛如林探出。
“放箭!”
随着陈骤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晋军弓弩手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一片黑压压的箭矢腾空而起,带着复仇的火焰,迎着冲锋的骑兵集群覆盖下去!
“噗嗤!噗嗤!”
人喊马嘶瞬间爆发!锋利的箭矢穿透皮甲,射入血肉之躯!冲在最前面的乌洛兰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连人带马翻滚倒地,被后续涌来的铁蹄践踏成泥!然而,更多的骑兵悍不畏死地冲破箭雨,狠狠撞上了晋军的车阵和盾墙!
“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整个防线都仿佛晃动了一下!木制的车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持盾的士卒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有人甚至被直接撞飞出去!
“顶住!给老子顶住!”大牛双目赤红,亲自顶在最前面,挥舞着横刀,将一名试图攀爬车板的乌洛兰骑兵连人带刀劈了下去!
冯一刀在右翼阵中,手中那把快刀舞成了一团银光,专砍马腿,接连放倒了两骑,溅得满身是血,状若疯魔。胡茬和哑巴则带着各自的什,死死堵住被撞开的缺口,用身体和长矛组成新的壁垒。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车阵前沿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长矛捅刺,弯刀劈砍,骨朵砸落!每一次兵刃的交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和濒死的惨嚎!鲜血泼洒在冻土、车板和双方士卒的脸上、身上,迅速沾满鲜血。
乌洛兰人的凶悍超出了预料,他们凭借马匹的冲击力和个人的勇武,不断冲击着防线,几个小小的缺口被打开,涌入的骑兵在阵内制造着混乱。
陈骤在指挥台上看得分明,左翼结合部的压力最大,眼看就要被突破!
“土根!亲兵队,跟我上!”陈骤一把抓起靠在旁边的长矛,土坡上一跃而下,朝着左翼最危险的那个缺口扑去!
“保护司马!”土根狂吼,带着亲兵紧随其后。
陈骤人未至,长矛已刺出!一名刚砍翻晋军士卒、试图扩大缺口的乌洛兰勇士,被这一矛精准地贯穿了咽喉,哼都没哼一声就栽下马来!陈骤毫不停留,长矛横扫,又将一名乌洛兰骑兵砸落马背!
他的加入,如同给濒临崩溃的防线打入了一剂强心针!
“司马来了!杀啊!”左翼的士卒看到主将亲临一线,士气大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硬生生将涌入的几名乌洛兰骑兵砍翻,暂时稳住了缺口。
陈骤浑身浴血,长矛挥动,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精准狠辣,接连挑落三名敌骑,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将!他的勇猛极大地鼓舞了周围士卒,一时间,左翼阵脚竟然被他一人之力生生扳回!
秃鲁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暴怒。他没想到这支看似普通的晋军如此顽强,更没想到对方主将如此悍勇!
“吹号!让巴图那个废物带他的人,从右翼给我压上去!撕开它!”秃鲁厉声下令,他看出了晋军右翼为了支援左翼而出现的薄弱。
新的牛角号声响起。一直在右翼外围游弋的约百名乌洛兰骑兵,在一名手持长柄战斧的壮汉(巴图)率领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猛地朝着石墩防守的右翼发起了凶猛的侧击!
压力,瞬间来到了整个防线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