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营帐上。鹰扬军大营的修复工作已基本完成,但气氛依旧紧绷。巡逻队的人数增加了一倍,斥候的侦察范围扩大到了五十里。
辰时刚过,一骑快马冲破晨雾,直入中军。马背上的斥候几乎冻僵,被土根和铁战架着进了大帐。
“将军……阴山……野狐岭……”斥候嘴唇发紫,从贴身的皮囊里掏出一封蜡封的书信。
陈骤接过,迅速拆开。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韩迁、周槐、老猫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是我们在浑邪部的暗桩。”老猫低声道。
陈骤快速浏览,脸色逐渐凝重。他将信递给韩迁:“念。”
韩迁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大帐中清晰响起:
“浑邪大王子已决意南侵。兵力三万,分三路。左路军八千,由大将秃发乌孤率领,五日前已秘密出发,绕道西侧白狼部故地,意图迂回至我军侧后,切断我与平皋城联系。中路军一万两千,由大王子亲率,三日后自野狐岭南下,直扑我军大营。右路军一万,由宗王阿史那度之子阿史那罗真统领,目标黑石隘孙敬部。预计十日内,左路军将抵达预定位置。”
帐内一片死寂。
三万对一万二,而且是三面合围。
周槐倒吸一口凉气:“白狼部竟然放浑邪左军过境?”
老猫独眼眯起:“要么是被胁迫,要么是暗中倒向了浑邪。我们被耍了。”
韩迁看向陈骤:“将军,当务之急是左路军。若后路被断,粮道不存,我军必陷死地。”
陈骤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西侧那条隐蔽的路线:“秃发乌孤……此人用兵谨慎,善长途奔袭。他选择这条路线,就是要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他猛地抬头:“我们还有几天时间?”
老猫估算了一下:“最多七天。若他们轻装疾进,可能更快。”
“够了。”陈骤眼中寒光一闪,“传令:各营主官即刻来见!”
半刻钟后,众将齐聚中军帐。当听到军情通报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窦通第一个吼出来:“他娘的!三万人?这是要一口吞了我们!”
胡茬咬牙切齿:“白狼部那群杂种,老子早晚屠了他们!”
张嵩李敢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三面受敌,兵力悬殊,这几乎是绝境。
“怕了?”陈骤的声音冷冽。
众将立刻肃然。
陈骤目光扫过众人:“浑邪部想一口吞了我们,也得看他们的牙口够不够硬!左路军想断我们后路?那我就先敲掉他这颗牙!”
他拿起第一支令箭:“岳斌!”
“末将在!”
“陷阵营即刻拔营,轻装简从,西出五十里,进驻狼牙隘。那里地势险要,一夫当关。我要你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挡住秃发乌孤至少五天!五天之内,绝不能让一个胡虏越过狼牙隘!”
“末将领命!”岳斌没有任何犹豫。
“胡茬!”
“在!”
“朔风营全部撒出去,遮蔽战场,我要知道秃发乌孤的准确位置和行军速度。必要时,袭扰其前锋,延缓其进军!”
“明白!”
“窦通、张嵩、李敢!”
“末将(俺)在!”
“你三部负责正面营防,应对浑邪大王子主力。营在人在,营亡人亡!”
“是!”
“石墩!”
“在!”
“新兵营和辅兵交由你指挥,加固营防,确保粮道畅通。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放心!”
“韩迁统筹全局,廖文清记录功过,周槐稳住白狼部,老猫盯紧内部。都听明白了?”
“明白!”
众将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陈骤和韩迁。
韩迁忧心忡忡:“将军,让陷阵营独自阻击八千胡骑,是否太过冒险?狼牙隘虽然险要,但毕竟兵力悬殊……”
陈骤看着沙盘:“岳斌的陷阵营是我们最锋利的刀。我相信他们能做到。而且……”他顿了顿,“只有这样,才能让浑邪大王子放心来攻。我们要的,不是守住营寨,而是重创其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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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阵营的拔营速度极快。士兵们默默收拾行装,检查武器。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异常坚定。
王二狗系紧皮甲,将磨好的长矛背在身后。豁嘴把最后一块干肉塞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怕不怕?”
王二狗摇头:“跟着岳校尉,不怕。”
岳斌巡视着队伍,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此去狼牙隘,九死一生。有不想去的,现在可以留下。”
没有人动弹。
“好。”岳斌点头,“出发!”
与此同时,朔风营的游骑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向西驰去。胡茬亲自带队,赵破虏紧随其后。
“都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找到秃发乌孤的主力,老子赏他十斤好酒!”
霆击营驻地,窦通把重盾狠狠砸在地上:“狗日的胡虏,来啊!看爷爷不把你们砸成肉泥!”
熊霸带着士兵们疯狂加固营墙,巨大的原木被一根根立起。
张嵩和李敢在营墙上巡视。
“张兄,看来这次是要拼命了。”李敢苦笑道。
张嵩握紧刀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箭。打好这一仗,才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伤兵营里,苏婉默默准备着更多的金疮药和绷带。大牛已经全副武装:“苏医官,我要归队了。”
苏婉看着他,轻轻点头:“保重。”
黄昏时分,陷阵营的身影消失在西方的群山之中。陈骤站在望楼上,久久凝视着那个方向。
韩迁轻声道:“将军,岳校尉他们能守住吗?”
陈骤没有回答。
远方的天际,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