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睁开眼的时候，谢云舟正站在病床前翻他的病历本。
病房的灯是开着的，窗帘拉了一半，阳光照在地板上形成一条斜线。他没动，只是盯着谢云舟的手——那根无名指一直在轻轻敲击纸页边缘，节奏和心跳不一致。
“你醒了。”谢云舟合上病历，“正好，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他说完就递过来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转院治疗建议书》。
顾临渊接过来看了一眼，嘴角微动。副院长亲自来谈转院，还是神经外科重症患者，这事本身就不太对劲。一般这种流程都是主治医生对接，轮不到他这个级别出面。
“接收医院是华东第一附属？”他问。
“对，他们的神经康复中心是国内顶尖。”
“凌晨三点转运？”
“避开高峰，减少震动影响。”
顾临渊把文件放下。理由听起来都合理，但每一条都在踩他的警戒线。他摸了摸左耳的蓝宝石耳钉，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
他拿起平板，点开转运预案ppt。页面刚滑到第二页，耳钉突然发烫。
【情绪共鸣反馈】启动。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他瞬间进入一种状态，脑子里像多了台高速运转的医学AI。眼前闪过无数临床指南、急救流程、转运标准操作手册。
他开口：“第一，你们没配Ecmo移动单元，我现在的血氧波动值一旦下降15%，路上就得停。”
谢云舟皱眉：“你目前情况稳定。”
“所以更不该冒这个险。”顾临渊继续，“第二，华东一附没有神经外科IcU资质，去年评审被刷下来了，你们的资料没更新？”
谢云舟没说话。
“第三，方案里用的镇静剂和我现在打的抗凝药有禁忌反应，轻则出血，重则脑疝。”
他顿了下，手指划过屏幕：“第四，影像数据传输协议是http明文，不是httpS加密，中间被人劫持改个ct结果都没人发现。”
最后一条他说得慢：“第五，凌晨三点是人体血压最低时段，危重患者转运黄金窗口是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你们选这个时间，要么是不懂，要么……就是不想让我活着到。”
说完，三分钟结束。
耳钉冷却。
谢云舟看着他，眼神有点变。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被看穿的僵硬。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我学过。”顾临渊把平板放回床头，“还有，我不走。”
谢云舟沉默几秒，转身对门口说：“护士，准备抽血。”
门开了，两名护士推着车进来。顾临渊不动声色，等其中一人靠近床边调整输液速度时，他故意把手背擦过对方的咖啡杯。
热的。
【情绪共鸣反馈】再次触发。
这一次，他同情的是昨晚参加紧急会议的值班医生。记忆画面直接冲进脑子——
会议室里，谢云舟站在投影前，ppt翻到最后一页空白，低声问：“那个‘装置’能拆吗？”
没人回答。
有人低头。
有人点头。
他松开杯子，共情结束。
原来不是治病，是来取东西的。
他扫视另外三人，目光停在一个年轻住院医脸上。那人眨眼频率比正常快了一倍，手也在抖。
第三次共情。
恐惧的情绪涌上来。记忆片段浮现：他们接到通知，说患者体内有实验级监测仪，必须转移到合作机构回收。如果不配合，会影响职称评定。
顾临渊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医疗决策，是一场打着治疗旗号的设备撤离行动。目标是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可能是情绪共振器的接收端，也可能是母亲研究的遗留物。
他靠回枕头，假装虚弱：“能不能放点音乐？我有点心慌。”
护士点头，打开病房智能音响系统，接入背景音源。
顾临渊悄悄把手机连上音频接口，上传一段编码声波——频率与吴伯怀表的机械摆轮完全一致。
五秒后，全楼层广播突然切入。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少爷，该回家了。”
声音只持续两秒，随即中断。系统提示“信号源未知”。
病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谢云舟脸色变了。
顾临渊笑了。他知道，对方在监听。而且用的是同一套通信协议。
他坐直身体：“我想看纸质版转院同意书。”
护士拿来文件。他接过，一眼就看到右下角页脚处——一枚极小的蛇形水印，线条细得几乎看不见。
但他认得。
和周慕白西装内衬的徽章一样。
和之前手术刀上的标记一样。
和律师函纤维残留的图案一样。
这不是医院内部决定，是三方合谋。谢云舟只是执行者，背后还有人在操控。
他把文件放在腿上，手指按住那枚水印。
“你们都想让我走这条路？”
谢云舟终于开口：“你不适合留在这里。”
“为什么？”
“这里的设备太旧，监控系统不稳定，容易出问题。”
顾临渊冷笑：“可我觉得挺稳定的。至少比某些人的心理防线稳定。”
谢云舟没接话，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签字只是时间问题。你会签的。”
门关上。
顾临渊一个人坐在床上，手里捏着那张纸。
他把手机从音响上拔下来，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
＞ “电梯已通。”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把转院文件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枕头底下。
广播里的声音是警告，也是提醒。
吴伯没救他，也没帮他，只是让他自己看见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考试。
他拿起床头的三色笔，抽出红笔，在病历本上写了一行字：
**蛇形标记x3
共享于周慕白、手术刀、转院文件
结论：清洗行动启动**
写完合上本子，放回原位。
他躺回去，闭上眼睛，但没睡。
耳朵上的耳钉又开始发烫。
不是共情触发。
更像是……某种回应。
走廊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睁开眼，盯着门把手。
门没开。
但输液管里的药液，滴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