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管里的药滴还在往下落，一滴，两滴，节奏变了。
顾临渊没睁眼，手指却已经摸到了耳钉。
它在发烫，不是共情启动的那种热，更像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加热。他忽然想到昨晚那场会议里住院医颤抖的手，还有谢云舟说“签字只是时间问题”时那种笃定——他们知道他会反抗，但他们更知道他逃不掉。
可他知道一件事他们不知道：情绪是可以反向追踪的。
他闭着眼，把呼吸放慢，心念集中在耳钉上，像在调频收音机。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年轻医生的脸，他的恐惧，他的犹豫，他签字前咬嘴唇的小动作。
一点一点，那股情绪被他拽了出来。
【情绪共鸣反馈】启动。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眼前瞬间炸开一堆东西：犯罪心理学模型、人格分裂案例库、侧写流程图、微表情识别表……他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整套刑侦AI系统，信息流直接冲进神经。
他睁开眼，坐起身，抓起床头的红笔，在病历本背面画了四个人名。
周慕白。林语柔。谢云舟。陈默。
四个名字下面，迅速填满了关键词。
控制型偏执，权力驱动；模仿行为，身份投射；伦理失守，科研狂热；人格切换，非自主性……
最后一个名字上，他划了三个圈。
陈默的问题最大。这个人太会变脸，前一秒温顺下一秒暴躁，警方拿他没办法。但顾临渊现在知道了——这不是精神疾病，是被人用设备改过大脑。
他记得刚才共情到的画面里，有个机械音说：“人格同步率78%，准备启动终极模式。”
这词儿他熟。
吴伯教他格斗的时候提过，老式训练营淘汰了一批“情绪中继员”，就是靠共振器把不同情绪模块塞进人脑，让人随时切换角色执行任务。后来技术被禁，资料封存。
但现在，有人复活了这套系统。
门被敲了两下。
“顾同学，我是沈南乔。”声音干净利落，“叶晚星让我来看看你。”
他没动。
他知道这人是谁。叶晚星提过她发小是警校研究生，破过校园连环偷拍案，擅长心理画像。但他没见着人。
现在见着了。
门开一条缝，一个穿马尾辫、防弹衣外搭粉色卫衣的女孩探头进来。手里拎着个证物袋。
“我刚从审讯室出来。”她说，“陈默不肯开口，问什么都说‘我不知道’，但我们查到他手机最后登录Ip连的是城东一家废弃网吧。”
顾临渊点头。
“你信不信，一个人能三秒换五种性格？”
“我不信。”沈南乔说，“除非有外力干预。”
他笑了。
这姑娘有点意思。
“你带通讯器了吗？”
她愣了一下，掏出耳朵里的微型耳机。
“借你用三分钟。”
她犹豫一秒，还是递了过去。
顾临渊接过来，贴在耳边。
“你现在回警局，进审讯室，让陈默听一首歌。”
“什么歌？”
“1943年的爵士乐，随便哪首。”
沈南乔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脑子里被人装了触发程序。某些声音能唤醒特定人格。试试看，如果他突然变安静，或者瞳孔收缩，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就走。
五分钟后，耳机传来她的声音：“你猜对了。”
“放《Autumn in New York》的时候，他整个人抖了一下，然后眼神变了。原来那个嚣张的人格不见了，出现的是个低着头、说话结巴的男孩。”
顾临渊闭上眼。
来了。
他集中精神，顺着这股新浮现的情绪钻进去——孤独，极度的孤独，像一根针扎进心脏。
画面出现了。
一个小孩站在镜子前，反复练习微笑。
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女人，拿着笔记本记录：“人格模块A加载成功，情感模拟通过。”
接着是另一个场景：男人给他戴上头盔，嘴里说着“你会变得更强”，电流闪过，他痛得蜷缩在地。
再后来，他学会在不同场合切换面孔。愤怒用来威胁，冷静用来谈判，悲伤用来博同情……
但这些都不是他。
他是被拼凑出来的工具。
【情绪共鸣反馈】仍在运行。
顾临渊猛地睁开眼，在病历本上写下新的结论：
**陈默非自愿人格分裂
改造手段：情绪共振器+记忆植入
背后操控者使用吴伯旧部训练协议
编号w-07疑似关联怀表信物**
他撕下这张纸，折成小块，扔进垃圾桶。
三分钟快到了。
能力结束前最后一瞬，他捕捉到一段加密信号——像是从陈默脑内传出的指令代码，频率和母亲耳钉共振波段一致。
冷汗顺着后背滑下来。
这事比他想的还深。
手机震了一下。
沈南乔发来照片：一张证物清单，上面写着“缴获物品：铜质怀表x1，编号w-07”。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
真的是同一批技术。
祖父当年淘汰的东西，现在被人捡起来，装进了活人脑袋里。
他抓起手机，快速打字：
＞ “查所有w开头的怀表流向，重点盯吴伯可能接触过的技术人员。陈默是突破口，但他不是终点。”
发送。
几乎同时，窗外传来警笛声。
不止一辆。
由远及近，越来越多，像是整个城市的警力都在往这边靠。
他知道，沈南乔已经把情报交上去了。案件升级，不再是普通协助调查，而是跨域联动。
他靠回枕头，手还在抖。
这是今天第三次用能力，身体已经开始抗疫。耳钉烫得吓人，像是要烧穿皮肤。
但他不能停。
门又被推开。
沈南乔回来了，脸色不太对。
“我们找到陈默藏匿点的监控了。”她说，“他在被捕前一天去过一家地下诊所，门口摄像头拍到他进去时戴着手表，出来时没了。”
“表呢？”
“不知道。但我们在他衣服夹层发现一行刻字：‘第七号不该醒来’。”
顾临渊猛地抬头。
第七号？
w-07？
他还活着？
沈南乔继续说：“技术科刚破解了他手机残留数据，发现他每周三晚上都会收到一条自动短信，内容只有一串数字：1943-7-21。”
1943。
又是1943。
这个数字到底代表什么？
他正要开口，手机又响了。
一条匿名消息：
＞ “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捏紧。
病房的灯闪了一下。
输液管里的药液，再次改变了滴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