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校园里的空气都仿佛浸透了躁动的荷尔蒙和淡淡的颜料、胶水味。林溪和陆辰的“秘密排练”也进行到了第三次。
依旧是体育馆后那片被老槐树荫庇的空地，只是天气比上次闷热不少，蝉鸣声嘶力竭，搅得人心也跟着浮荡。
今天要练的是一个带旋转的配合动作。陆辰的手再次扶上林溪的腰侧，另一只手与她相握。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林溪虽然还是会心跳加速，但至少不会僵成木头了。
“数拍子，一、二、三，转。”陆辰的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微热的气流。
林溪屏息凝神，跟着他的力道旋转。裙摆划出一道青涩的弧线。
然而，就在旋转到位，他应该松开她腰侧的手，引导她完成下一个后退步时，林溪感觉他扶在她腰上的手，似乎……停顿了一瞬。
那停顿极其短暂，可能不到半秒。紧接着，他松开了手，完成了后续引导。
动作流畅，天衣无缝。
但林溪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滞。以及……他指尖透过薄薄布料传来的，比往常更高的温度。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那过高的温度烫了一下。
「他刚才……是愣神了吗？」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窃喜。「是因为……我吗？」
排练的间隙，两人靠在槐树下休息。林溪拧开矿泉水瓶盖，小口喝着，眼神却忍不住往旁边瞟。
陆辰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他今天依旧穿着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露出了一小截锁骨的轮廓。
林溪看得有点口干舌燥，赶紧移开视线，没话找话：“班长，你好像……很会带人跳舞啊？以前学过？”
陆辰放下水瓶，用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平淡：“小时候被我妈逼着学过几年国标。”
国标？！林溪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小陆辰穿着小礼服，一脸严肃地跳着华尔兹的画面，差点笑出声。她努力憋住，眼睛弯成了月牙：“难怪这么专业！”
陆辰瞥了她一眼，没接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象”。
林溪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更好奇了。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他右边额角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道极浅极淡的白色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班长，你这里……”她下意识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对应位置，“是伤疤吗？”
陆辰闻言，抬手摸了摸那道疤痕，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无奈的情绪。
“嗯。”他应了一声，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后还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六岁的时候，非要模仿孙悟空，拿着晾衣杆从床上往下跳，磕桌角上了。”
“噗——咳咳咳！”林溪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满脸通红，一边咳一边笑得肩膀直抖。
孙、孙悟空？！晾衣杆？！从床上往下跳？！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和她心目中那个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冷静自持的班长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对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意要笑的……”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扶着树干直不起腰。
陆辰看着她笑得毫无形象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泛起了红晕。
他转过头，看向别处，语气硬邦邦的：“很好笑？”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林溪赶紧摆手，但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住。她凑近一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难得显露的窘态，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原来班长你小时候……这么活泼啊？”
陆辰抿着唇，不看她，也不回答。但那通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林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这样的他可爱得要命。原来冰山不是一天形成的，也曾有过中二热血的童年。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陆辰却忽然转回头，目光沉静地看向她，成功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调侃。
“下周三最后一次排练，穿排练用的鞋子来。”他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只是耳根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动作细节需要和服装道具配合。”
“哦，好。”林溪乖乖点头。
放学后，林溪和周晓一起往回走，她还在回味陆辰那个“孙悟空”的黑历史，嘴角时不时就翘起来。
周晓狐疑地看着她：“你又傻乐什么呢？跟班长排练就这么开心？”
“哪有！”林溪立刻否认，但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她挽住周晓的胳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讲，我发现班长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周晓来了兴趣。
“他小时候……”林溪绘声绘色地把“孙悟空事件”讲了一遍。
周晓听完，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比林溪刚才更夸张的笑声：“我的天！班长还有这种黑历史？！哈哈哈哈！形象崩塌了啊！”
两个女生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周晓用手肘撞撞林溪，挤眉弄眼：“哎，说真的，班长对你可真是不一样。”
林溪心里一跳，假装不懂：“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对谁都那样吧，顶多就是……责任心强点。”
“得了吧！”周晓翻个白眼，“你见他给哪个女生单独讲过题？还是用那种……嗯……奇奇怪怪的方式安慰人？还答应跟你一起表演节目？你知道去年艺术节，文艺委员求了他多久让他弹个钢琴他都没答应吗？”
林溪愣住了。这些细节被周晓一一列举出来，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是啊，他好像……是对她有点不一样。
那份无奈之下的纵容，那份别扭的关心，那份只在她面前偶尔泄露的、与平时人设不符的鲜活……
难道，真的不只是“人道主义”和“班长职责”？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再次失控，一种混合着甜蜜、忐忑和巨大喜悦的情绪，像温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冒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和陆辰被夕阳拉长的、时而交叠的影子，偷偷地笑了。
也许，她的那些“戏”，并不全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或许，一直都在台下。
而且，看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