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分身把铜牌塞进腰带,左肩的皮肉还在跳。他没去碰那块符布,血已经渗到外衣上,颜色发暗。
赵梦涵站在高坡边缘,手里攥着一张战报。风从断天关后山刮过来,吹得她袖口的寒星晶叮当作响。她没回头,声音压得很低:“第二批运粮队失联了。”
“几点走的?”林宵问。
“寅时出发,按原路走风眼谷。三个时辰前就该到,到现在一点消息没有。”
林宵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几条山路。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牵动肩膀的伤。指腹停在蛇脊岭的位置:“他们不走主道,专挑这种窄路穿插。不是临时起意,是早算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货。”
赵梦涵转身盯着他:“你怀疑有内鬼?”
“不用怀疑。”林宵冷笑,“谁能把巡逻图改得这么准?连取水点都换了三次,敌人还是一次就摸对地方。这说明咱们这儿有人天天给他们递消息。”
他话音刚落,一名斥候冲进营帐,单膝跪地:“启禀统帅!东侧水源发现异常,水色泛红,已有六名兄弟饮用后灵力滞涩,无法提气。”
赵梦涵立刻抽出腰间玉瓶,召来亲卫取样。她指尖一缕寒气探入水中,片刻后眉头紧锁:“蚀灵粉,量不大,但持续投放。喝一次没事,三天之内必倒。”
林宵靠在桌边,右手撑住额头。赤心印记微微发烫,神识还有些晃。但他没停下:“传令下去,所有补给改由飞舟空投,地面运输全部暂停。次要通道设岗哨,每两个时辰换一次人,防止被盯梢。”
“可飞舟速度慢,载重有限。”赵梦涵皱眉,“存粮只够撑五天。”
“那就让敌人也以为我们快断粮。”林宵抬眼,“放出风声,说粮仓转移到东谷,派人在外面搭灶台、堆柴火,晚上点烟造势。真货藏在地下库,不动分毫。”
赵梦涵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点头:“可以试试。但我得亲自带队伏击一波,不然他们不会信。”
“你去?”林宵咧嘴,“不怕我在这儿偷懒?”
“你要是敢偷懒,我现在就冻住你的腿。”她甩手扔出一道冰符,在他脚边炸开一片霜雾。
林宵嘿嘿一笑,没躲。
半个时辰后,赵梦涵带着十二名轻甲修士潜入风眼谷北侧密林。她没穿铠甲,只披了件灰袍,指尖缠着细如发丝的冰线。一行人埋伏在山石后,静静等待。
林宵则登上断天关最高的了望塔,在塔顶布下一座虚影阵。灵力催动下,营地里升起袅袅炊烟,几处帐篷隐约传出人声。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阵眼上,阵法运转更稳。
夜色渐深。
远处山道传来轻微脚步声。
三道黑影贴着岩壁靠近,身穿墨绿劲装,脸上覆着青铜鬼面。为首一人挥手,身后两人立刻散开,直扑“营地”后方的粮车。
就在他们踏入范围的瞬间,赵梦涵手中冰线一抖。
咔!
数道冰链从地下暴起,缠住三人脚踝。其中一人反应极快,反手抽出短刃劈向链条,但第二波冰霜已封住他手腕。赵梦涵跃出掩体,寒气席卷而至,直接冻住他的半边身子。
剩下两人还想挣扎,林宵的箭已经到了。
两支灵力凝成的箭矢破空而下,精准钉入他们肩窝。痛哼声中,两人跪倒在地。
赵梦涵走上前,一把扯下首领的面具。那人面容枯瘦,瞳孔呈暗黄色,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们……拦不住……”
“我不用拦住你们。”赵梦涵蹲下身,“我只要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嘴角突然裂开,涌出一股黑泥似的东西。赵梦涵迅速后撤,但已有几滴溅到她的袖口。她立刻挥掌震碎衣角,冷声道:“服毒?晚了。”
林宵这时也赶到了现场。他看了眼地上的人,又瞥了眼赵梦涵烧毁的衣角:“挺狠啊。不过这毒不是自尽用的,是防审的。他们怕我们知道太多。”
他弯腰搜查俘虏腰间,摸出一块黑色鳞牌。牌上刻着一个“黑”字,背面有一圈细密符文。他拿在手里翻了翻,忽然笑了:“黑鳞营?我还以为妖族只会派蛮子撞城门,现在也开始玩脑子了?”
赵梦涵接过鳞牌看了看:“这是前线特种作战部队,专门负责破坏后勤和刺探军情。以前从不出现在正面战场。”
“现在出来了。”林宵把玩着牌子,“说明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攻下断天关。”
“那是为了什么?”
“拖时间。”林宵站起身,目光扫过远处山脉,“让他们的人疲于奔命,资源耗尽,士气崩溃。等血月祭一启动,咱们这边已经没人能站着了。”
赵梦涵沉默片刻,下令将俘虏押回主营严加看管。她转身看向林宵:“下一步怎么打?”
“他们想耗,我们就反着来。”林宵把鳞牌收进怀里,“既然知道他们会走这几条路,那就别等他们来劫,我们主动送‘货’。”
“送假货?”
“不,送真货。”林宵咧嘴,“但护送队伍要小,路线要偏,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等他们出动主力,我们在半路设伏,一次性端掉他们的指挥节点。”
赵梦涵思索几秒:“风险太大。万一他们不上当?”
“会上当。”林宵指着地图,“他们需要确认咱们确实缺粮。只要看到真货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一定会动手。而且……”他顿了顿,“他们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反击,是怕我们安静下来。”
“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林宵拍了拍肩膀上的血渍,“所以他们会一直骚扰,直到仪式完成。越乱越好。”
赵梦涵看着他,忽然道:“你伤还没好,别硬撑。”
“死不了。”林宵活动了下手腕,“再说,我不是还有你在旁边盯着?”
她没回应,只是转身下令调集兵力,准备下一波诱敌行动。
深夜,断天关主营灯火未熄。
林宵坐在营帐角落调息,左臂重新包扎过,符布渗着新血。他闭着眼,手指却不停摩挲那块鳞牌。牌上的符文有些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
赵梦涵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战报:“西侧哨塔回报,又有两处取水点被污染。这次剂量更大。”
林宵睁开眼:“他们在加码。”
“你觉得他们还会再来?”
“一定会。”林宵站起身,把鳞牌放进贴身暗袋,“下次不会只派小队了。黑鳞营统帅亲自指挥,失败一次,第二次肯定要找回场子。”
赵梦涵走到地图前,用朱笔圈出三条可能路径:“我们可以在这些地方设伏。”
“不用全设。”林宵摇头,“选一个最窄的,留一支精锐埋伏。其他地方放虚兵,制造混乱。等他们判断失误,自然会往陷阱里钻。”
“你打算亲自去?”
“我这副样子?”林宵指了指肩膀,“去了也是拖后腿。你带队最合适,他们认得你,也怕你。”
赵梦涵看了他一眼:“那你干什么?”
“我在后面等着收网。”林宵笑了笑,“他们不是喜欢玩情报战吗?我也给他们递个消息——就说守将重伤,防线松动,今晚会有最后一支援粮入关。”
赵梦涵皱眉:“太冒险。如果他们不信?”
“他们会信。”林宵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左臂伤口上。符纸燃烧,黑烟卷着一丝红线被逼出皮肤。那根线在空中扭动一下,随即化为灰烬。
他盯着灰烬落下,低声说:“因为我知道他们怕什么。”
赵梦涵没再说话,转身走出营帐布置任务。
林宵独自坐在灯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的呼吸有些沉,但眼神清醒。他从怀中取出那块鳞牌,放在桌上。牌面朝上,那个“黑”字正对着他。
忽然,鳞牌震动了一下。
林宵眯起眼,伸手按住。
牌底的符文开始发烫,温度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