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瞬已至年末。一场大雪纷扬而下,东山周遭尽成银白世界,美不胜收。
这一日,一辆马车缓缓于雪地中前行,在其后方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
此时,只见窗帘被掀开,李从善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庞从车中探出,感受了一下凛冽寒风,又缩了回去,嘴里嘟囔着:“这般寒冷的恶劣天气,为何非要拉我出来?你们两个要见情郎,却让我跟着遭罪,简直毫无道理。”
话音刚落,一旁的钟宝灵当即揪住了他的耳朵,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家伙在府中觉着无聊,央求着我等带你出来玩耍,怎到了此地却又不情愿了?”
李从善赶忙叫道:“好姐姐饶命,我乐意得很,莫要揪了,再揪耳朵就要掉啦。”
钟宝灵松开手,又狠狠瞪了一眼李从善,这才看向车中另一侧的谢明君。自从出城之后,她便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就连方才李从善的话语,竟也未能让她有所反应。
原来这段时间王璟若不在,原本李从善以为在府中无人能治得了他,便日渐显露出嚣张跋扈的姿态。结果还没威风几日,就被谢明君收拾了一顿,自此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招惹这两位女子。这段时日李从善颇为用功,昨夜一场大雪,街上景色极美,于是他便求钟宝灵和谢明君,让她俩向赵观文请一日假外出游玩。原本他以为二人会带他在城内嬉戏,却不料二人竟然驾车直奔城外。当他询问时,钟宝灵才告诉他准备去广胜军看看王璟若和常春的情况。李从善顿时着急起来,便要下车,结果被钟宝灵一番威逼,无奈只能随她二人前来。
行了一阵子,马车来到广胜军营外,立即便有守门军士上前说道:“诸位,此处乃是广胜军驻地,闲人请勿靠近。”
这时李从善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趾高气扬地对着那军士说道:“快叫王璟若出来迎接我。”
那军士虽对这孩子直呼自家主将姓名颇为不满,但见他衣着华贵,不似普通之人,因此不敢得罪,只是耐心说道:“指挥使大人带兵晨练尚未归来,小人这便去通报赵先生定夺,还请在此稍作等候。” 说罢快步向营中走去。
不多时,赵书翰走了出来,见到李从善顿时有些惊愕:“小师弟,这般天气你为何出城?”
李从善用嘴一指马车中说道:“有两个人要来探望情郎,我只能护送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股劲风自车中袭来,顿时将李从善从车上击落下来,啃了满嘴的积雪,接着便传来谢明君清冷的声音:“再若满口胡言,小心你的舌头!”
李从善从地上悻悻地爬了起来,向赵书翰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可赵书翰知晓谢明君的脾气,哪敢回应,只是说道:“原来是两位姑娘来了,还请入营歇息片刻,璟若稍后便回。”
二女走下车来见过赵书翰,谢明君说道:“不必入营了,在此等等也无妨。”
李从善此时虽冻得小脸通红,但谢明君发了话,也只能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过了不久,一阵号子声从远处传来,接着便见黑压压一大片人排着整齐的队列飞奔而来。只见这群人个个赤裸着上身,须发之上的水汽都已凝结成霜,裸露的皮肤被冻得通红,身上却热气腾腾。
谢明君抬眼望去,为首的正是王璟若,但看到众人皆赤裸着上身,于是便拉起钟宝灵躲回了车中。
王璟若远远便看见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在奇怪这般天气为何会有人来此,却突然看到那道曼妙的身影正钻入车中,心中顿时大喜,便快步跑了过来。接过赵书翰递来的衣服穿在身上,王璟若笑着问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营中等候?” 见车中并无回应,王璟若知道是她们看到一众将士赤裸上身有些害羞,于是便对来到近前的军士们吩咐道:“今日休整半天,各自散去。”
虽然一众将士看到李从善这个小孩儿,又好奇车中是谁,但见自家大人兴致颇高,肯放众人半日假,顿时欢喜起来,纷纷朝着营中跑去。
待众将士离开后,谢明君和钟宝灵这才走下车来,随着王璟若进了小院。过不多时,常春与高行义也推门走了进来,几人各自引荐后便坐了下来。几人闲聊一番后,高行义何等精明,知道正是钟宝灵为营中将士开的方子后,便借口要带钟宝灵前去指点一二,于是和常春一道带着钟宝灵往后勤营去了。而赵书翰也借机说要带李从善看看军营,李从善孩子心性,哪能想到其他,于是便也欢天喜地随赵书翰离开,转眼间小屋中便只剩了王璟若和谢明君二人。
赤红的炭火携着热浪,给小屋带来阵阵暖意。看着谢明君略显清瘦的脸庞被炭火映红,王璟若不禁心中一动,便起身坐到了她的身旁,轻声说道:“这些时日不见,你竟是清减了不少。” 说着轻轻将谢明君那双仍有凉意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手掌中。
感受着王璟若掌心中传来的温暖,谢明君心中微微发酸,这些时日王璟若每日忙于训练,竟是连只言片语也未曾捎来,这怎能让她心安?于是便轻轻将头靠在了王璟若肩头,说道:“来看这一趟,知道你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王璟若露出个歉意的笑容,说道:“我也未曾料到,原来带领一军并非我想象中那般容易。而且我给营中立过规矩,在明年春天之前,不准众将士离营,亦不许传递书信。若我身为主官,自己先坏了规矩,又怎能服众?只是冷落了你确实不该。”
谢明君闻言摇摇头说道:“你初到营中,诸事繁杂,自然不能将心思全放在儿女情长上,只是我......” 话未说完,眼泪便流了下来。
王璟若听出谢明君话中的嗔怪之意,但自己身在军中,确实难以兼顾,因此只能紧紧将她的肩头搂住,用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
二人沉默许久后谢明君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既然你立了规矩,那便明年春天之后,你每月都要写信过来,知道了吗?”
王璟若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道:“敢不遵小姐之命?” 一句话逗得谢明君顿时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