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宾馆,周屿没有耽搁。他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闭上双眼,努力压制着脑海中喧嚣的呓语,将心神沉入体内那汹涌的黑暗之力。他回忆着“冥凰之印”强行灌输的知识碎片,双手在虚空中艰难地勾勒。
指尖流淌出粘稠的黑色能量,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墨汁,在空中扭曲、交织,最终勉强构成一个结构不算稳定、边缘不断逸散着黑气的简易传送法阵。这与骰子那举重若轻的空间手段相比,显得粗糙而狂暴,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法阵光芒一闪,周屿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海城市花园小区附近一条阴暗的小巷中。强行催动不熟练的黑暗术法让他一阵气血翻涌,喉咙里泛起腥甜,脑海中的低语似乎又响亮了几分。他强行压下不适,大步走向1幢一单元。
他没有按门铃,而是直接利用黑暗能量轻微腐蚀了门锁的内部结构,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被他推开。
客厅里,真正的苏晚晴正穿着睡衣,敷着面膜看电视,被突然闯入的周屿吓得尖叫一声,面膜都掉了下来。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她惊恐地往后缩,手忙脚乱地想去拿手机。
周屿没有废话,直接走到她面前,阴影笼罩着她,那双带着血丝和深处漆黑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开门见山:
“我叫周屿。杨星辉临死前,让我给你带句话——‘不用再等我了’。”
苏晚晴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一种极不自然的慌乱和躲闪:“杨…杨星辉?谁啊?我不认识!你找错人了!请你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周屿冷笑一声,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看穿一切的压迫感:“别装了。你不是杨星辉的女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仇人。”
他逼近一步,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黑暗气息让室温都仿佛下降了几度:“杨星辉让我来找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他知道,一旦我接触你,你就会被卷入漩涡,被其他势力盯上,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从坟墓里向你索债!你现在装不认识,毫无意义,只会死得更快。不如坦白,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站到…或者说,被迫和我站到同一战线。”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周屿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和她感受到的、对方身上那股非人的可怕气息,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她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露出了一张布满泪水和悔恨的脸,声音带着哭腔:“你…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屿沉声问道,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星辉那绝望嘱托背后真相的答案。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开始讲述那个埋葬在她心底、日夜折磨她的故事:
“我…我叫苏晚晴,但我……不是杨星辉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叫夏雨欣,是我…曾经的闺蜜。”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陷入了回忆:“雨欣她……是个特别单纯、特别善良的姑娘,可能是因为她工作是幼儿园老师的缘故吧,眼睛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对谁都很好。而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个一心只想嫁入豪门、过上好日子的女人,虚荣,肤浅。我和雨欣能做闺蜜,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我内心深处,其实很羡慕,甚至向往能成为她那样单纯美好的女孩吧……虽然我知道,我早就回不去了。而雨欣,她就像个小太阳,总是照顾人,我每次在外面被那些男人骗了,受了委屈,都会哭着去找她,她总会安慰我,收留我……”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一切都挺正常的,直到……直到有一次,我认识的一个富二代,他…他看上了雨欣。他想让我把雨欣约出来。我一开始是拒绝的,真的!我知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但是他给了我很多钱,很多很多……我…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想着就是吃个饭而已,应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可是雨欣很警惕,一直不答应。直到有一天……”苏晚晴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那天雨欣下班,本来杨星辉答应去接她的,但是他没有去。雨欣跟我说过这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星辉就经常夜不归宿,找不到人,她很难过。那天晚上他们本来约好一起吃饭,想好好聊聊的,但是…他没来。雨欣给他发消息,他只回了一句……‘别等我了’。”
“雨欣当时肯定伤心死了,就打电话给我,找我一起吃晚饭诉苦……我…我那时候就被猪油蒙了心,觉得机会来了,就…就把她约到了那个富二代也在的地方……”
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巨大的负罪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控制不住了…我被支走了,他们给雨欣灌酒…她不停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帮她解围,说联系不上杨星辉,说她要走之类的,我当时想,她肯定也给杨星辉发了消息,让他快来接她……所以,我可以装作没看到消息的…后来但是…但是杨星辉一直没回……”
“等我稍微清醒一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已经晚了……”苏晚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雨欣她…她不堪受辱,加上联系不上杨星辉,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她…她就在酒店房间里…自杀了……”
故事讲完了。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周屿站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构成了一个完整而残酷的真相。
杨星辉那句临终嘱托——“不用再等我了”。
它不是一句让前女友开始新生活的劝慰。
它是一句浸透了无尽痛苦、绝望和自责的独白。
是他在那个至关重要的夜晚,因为身负救世的责任而未能赴约,未能及时看到消息,未能救下爱人后,永恒的梦魇。
是他对自己无能的痛恨,是对命运弄人的控诉,也是对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眼前这个虚伪闺蜜最残忍的报复——他将一个携带着危险与麻烦的信使,送到了她的门前。
周屿看着眼前崩溃哭泣的苏晚晴,心中没有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星辉的光,最终在一场源于人性之恶的悲剧中,燃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