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周屿心中的寒意却愈发深重,他追问道:“后来呢?杨星辉后来怎么样了?”
苏晚晴擦了擦眼泪,眼神躲闪,带着后怕:“后来…他找过我一次。就在雨欣…走后没多久。他看我的眼神…很可怕,我能感觉到,他想杀了我…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动手,只是那么看着我,看得我骨头缝里都发冷……”
她回忆着,声音带着不确定:“再后来,我偶尔会看到他在雨欣之前工作的那个‘阳光幼儿园’门口徘徊,就那么站着,像是在等什么……我当时觉得他肯定是疯了,也没敢多管。只后来隐约听人提起过一次,说他好像……绑架了幼儿园的小朋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他那会儿精神状态肯定不正常了,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她顿了顿,想起了最关键的信息:“大概一个多月前吧,他最后一次来找我。他当时状态很不对劲,像是……交代后事。他告诉我,以后如果有人来找他,问我关于他的事情,如果我不确定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就一律说不认识他。如果…如果我觉得来的人可能是‘好人’,是带着善意的,就告诉那个人……去夏雨欣工作的阳光幼儿园,那里有他留下的东西。”
阳光幼儿园!留下的东西!
周屿眼中精光一闪,这无疑是星辉留下的最关键线索!他不再理会瘫软在沙发上的苏晚晴,转身迅速离开了公寓。
根据地址,周屿很快找到了那家位于老城区的“阳光幼儿园”。时值傍晚,幼儿园早已放学,园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彩色的游乐设施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翻墙而入,开始在园区内仔细搜寻。滑梯、秋千、沙坑、小花圃……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检查了教室的窗台和外墙,却一无所获。星辉会把东西藏在哪里?一个既隐蔽,又可能与他记忆深处有关联的地方。
周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在园区中央,闭上眼,试图代入星辉当时的心境——绝望、愧疚、对女友无尽的思念……他会把东西留在哪里?一个能让他感觉到雨欣存在的地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了那个色彩最鲜艳、孩子们最喜爱的大型组合滑梯上。也许……是这里?雨欣作为老师,或许经常在这里陪着孩子们玩耍,这里可能承载着星辉记忆中关于她最温暖、却也最刺痛的片段。
他走到滑梯下方,这里铺设着厚厚的、防止孩子摔伤的彩色软塑料垫。他蹲下身,用手仔细摸索着垫子与地面的接缝处,并无异常。但他心念一动,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虽然功能受限但基础扫描尚可的个人终端,切换至环境扫描模式,对准了滑梯下方的区域。
屏幕上的能量读数起初平稳,但当扫描仪移动到一块看似与其他区域无异的深蓝色软垫下方时,读数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但持续存在的低能量光频反应!这反应非常隐蔽,几乎与环境背景辐射融为一体,若非特意扫描,绝难发现!
就是这里!
周屿用力掀开那块沉重的深蓝色软塑料垫层,露出了下面的泥土。他没有任何工具,直接调动体内那股危险的黑暗之力,覆盖在双手之上。他的手指变得如同黑色的利爪,轻易地插入泥土中,快速挖掘起来。
挖了大约半米深,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那是一个用厚实的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拆开油布,里面是一本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材质特殊的黑色笔记本。
周屿尝试翻开,却发现笔记本的内页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无字天书?需要特殊方法才能阅读?
周屿立刻想到了两种可能:光能,或者……污染之力。星辉本人是光的使者,他很可能用光能加密了笔记。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且不受控的黑暗之力,将其缓缓注入笔记本。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但当他尝试着,模拟记忆中光铳激发时那纯净能量的频率,以一种极其精微和控制的方式,让一丝污染之力与笔记本内部可能残留的光能封印进行试探性碰撞时——
“嗤……”
一丝微不可闻的能量湮灭声响起。笔记本空白的页面上,突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随后,一行行由微弱光芒构成的字迹,如同褪色的墨水般,缓缓浮现出来!
周屿屏住呼吸,仔细阅读着这以生命和疯狂为代价写下的遗言:
页面上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乱,清晰地记录着杨星辉最后阶段的心路历程:
“雨欣…我又来到幼儿园门口了。孩子们的笑声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里。他们本该是雨欣守护的天使…
那天晚上…我为什么没去?为什么偏偏是那天晚上出现了污染事件?我为了救那些陌生人…却永远失去了你。‘别等我了’…我发出这条消息时,手在抖。我多希望你能生气,能骂我,然后…然后转身离开,找一个能准时接你下班、能陪你吃每一顿晚饭的普通人。
还有阿杰…我最好的兄弟…我看着黑暗一点点吃掉他,听着他求我帮他…可我最后只能用自己可笑的力量,净化他。
我的手再也洗不干净了。雨欣的血,阿杰的血…这个世界怎么了?守护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光明意味着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眼睁睁看着珍爱的一切被夺走、被玷污…那这光明,与黑暗何异?
也许…彻底的黑暗,才是最终的答案。”
看到这里,周屿倒吸一口凉气。星辉果然是自己主动放出了那个不可名状的存在!他并非单纯的受害者,更是一个被痛苦和绝望逼入绝境的复仇者与自毁者!他做好了牺牲自己与之同归于尽的准备,但可惜,他高估了自己,最终只做到了封印。
笔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更加潦草混乱,似乎写于他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时期:
“我找到了…用阿杰残留的血,我能‘听’到它们…那些在宇宙之外蠕动的黑暗…它们在低语,它们在呼唤…
它们说…可以终结这一切痛苦。它们说…毁灭即是净化。
我要把它们引来。然后,用我剩下的所有,包括这条命,把我和它们一起锁死!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赎罪方式。也是对这个肮脏世界的…最后回应。
(字迹开始极度狂乱、扭曲,仿佛在挣扎)
不对…等等…
它们在对我说话…不只是低语…是清晰的意念…
‘来吧…’ ‘打开门…’ ‘你与我们…本是一体…’
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它们很‘亲切’?
光…在排斥我…黑暗…却在拥抱我…
是我选择了黑暗?还是…黑暗早就选择了我?!
适能者…我们到底是什么?!
看到这里,周屿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适能者也会被污染蛊惑!
星辉召唤不可名状,可能本身就受到了黑暗的影响!
一个之前隐约浮现的、可怕的猜想,此刻获得了更强有力的支持。
他合上笔记本,将其妥善收好。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没有再多做停留,周屿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着星辉绝望与痛苦的幼儿园,身影融入渐深的夜色中。
他需要立刻联系千面或者骰子。现在,能给他一线生机,可能也就只有那个意图不明的救世者协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