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揭示的宇宙级真相,如同冰山浮出水面,展现出的庞大与残酷,几乎要让周屿窒息。法则级的对峙,世界的“稳定态”,外来传承者的无知……这些信息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但此刻,有两个更具体、更锥心的问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那……林薇呢?她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晓晓……晓晓的病!”周屿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死死盯着凌风,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你说世界是真实的,林薇是真实的,那为什么她的记忆会被篡改?为什么晓晓体内会同时存在光和污染,承受那样的痛苦?!告诉我!”
凌风维持着月光封印的手微微一顿,光幕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他看向周屿那双充满痛苦与执拗的眼睛,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再回避。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与悲哀,继续解释道:
“蓝星进入‘稳定态’后,源自太阳的法则级力量开始尝试‘修复’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稳定摇摇欲坠的现实。其中一项法则运转,就是——重构。”
“它……复活了在那场灾难中死去的绝大部分人。”凌风的话如同惊雷,在周屿耳边炸响。
“用光的力量,重塑他们的肉体,灌注基础的生命能量,让他们‘活’过来。但是,周屿,你要明白,这种复活,是法则层面的‘重造物’,理论上,他们并非原本自然孕育的生命了,简单讲,他们本质上不是真正的人,只是和我们有一样的外表,一样的行为,一样的思想,仅此而已。他们没有生育能力,这也是导致……当前社会生育率极其低下的根本原因之一,生命的自然循环被这种法则级干预打破了。”
“而为了维持社会稳定,防止因记忆起那场真正的末日而引发全球性的恐慌和绝望——那种规模的集体负面情绪,本身就可能形成新的、强大的‘锚点’——法则力量抹去并覆盖了所有幸存者和复生者关于‘双11事件’真相的记忆,代之以相对合理、不那么刺激的‘解释’,比如意外事故、未知疾病等等。”
周屿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他想起了林薇那被篡改的、充满矛盾的记忆。
“那晓晓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她为什么是例外?!”
凌风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因为……晓晓她……从法则层面界定,处于一个极其罕见的‘bUG’状态。”
“当时,你和晓晓确实被光所救,没有当场死亡。但晓晓受了致命的创伤,处于濒死边缘。就在这个临界点上,法则的‘重构’与‘记忆覆盖’程序启动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她没有完全死亡,被判定为非死者,所以没有触发‘重构复活’流程。她又没有完全活着,被判定为非生者,所以没有触发去污染的流程。所以,她仅仅只触发‘记忆覆盖和治疗之光’。”
“所以,她身上的污染一直存在,不断有污染被传送进来,同时治疗之光也在一直执行净化。”
“光与污染在她这具介于生死之间的脆弱躯体内不断产生、对抗、湮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痛苦的平衡。这就是她怪病的根源……她是一个法则运行下的‘遗留者’,一个本不该存在的错误。”
周屿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原来……原来晓晓日夜承受的痛苦,竟然源于如此荒谬而残酷的法则漏洞!
“那王启星……他杀晓晓……”周屿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王启星……他知道‘遗留者’的可怕。”凌风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像晓晓这样的存在,其本身的状态就极不稳定,她们体内那种光暗交织、生死悖论的特质,对于仍在试图寻找‘锚点’降临的不可名状而言,就像是黑夜中最显眼的灯塔!她们……极有可能成为新的、极其危险的‘锚点’,提前引动法则级不可名状的降临!”
“这不是猜测,周屿。这是有先例的!”凌风的声音带着沉痛,“你还记得杨星辉吗?他的上一任,那位光之传承者,就是在你所知的那家老医院里,为了阻止一个和晓晓情况类似的‘遗留者’成为锚点引发的不可名状降临而战死!他死后,才将光芒传承给了杨星辉!”
“而杨星辉……他最好的朋友,后来也被发现是‘遗留者’,同样引发了降临尝试……这样的案例,这几年,发生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周屿的心脏凌迟。他一直以来对王启星的刻骨仇恨,对晓晓病情的无尽疑惑,此刻都被这冰冷而宏大的理由击得粉碎,却又以一种更加残忍的方式,重组为更深沉的痛苦与无力。
“所以……所以就要杀了她?!所以晓晓就活该成为你们宏大叙事下的牺牲品?!就因为一个可能的威胁?!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周屿彻底失控了,对着凌风咆哮,眼中布满了血丝。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了他体内本就极不稳定的能量。他之前为了补充力量而强行吸收的污染能量与光能,此刻在他愤怒和痛苦的催化下,如同脱缰的野马,彻底失去了控制!光与暗在他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烈度疯狂对撞、湮灭!
“呃啊啊啊——!!!”
周屿发出痛苦的嘶吼,体表暗金与漆黑的光芒如同失控的闪电般乱窜,强大的能量乱流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他试图用这极致的疼痛来麻痹内心的痛苦,却只加速了崩溃的进程。
“周屿!冷静!控制住力量!”凌风脸色大变,想要上前阻止,但他维持的月光封印也因周屿的能量失控而受到剧烈冲击,光幕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已经晚了。
失控的光暗湮灭能量在周屿体内达到了临界点,轰然爆发!
“轰——!!!”
一团混杂着毁灭性光芒与黑暗的能量冲击波以周屿为中心炸开!凌风被这股力量狠狠掀飞出去,月光封印彻底破碎。周屿自己则在这股近距离的、源自自身的能量爆炸中,如同破败的玩偶般被抛飞,意识瞬间被拖入无边的黑暗,彻底晕厥过去。
场面一片混乱。失去了月光封印的束缚,污染喷发柱更加狂暴,天空中的灰烬云层加速扩散。
而就在这片能量乱流肆虐、末日景象加剧的战场上,在周屿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模糊的视线仿佛捕捉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景象——
一个看起来只有小孩子身形、轮廓模糊不清的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不远处崩裂的大地上。
那“小孩子”似乎……挥了挥手。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空气中弥漫的、从喷发柱中逸散的、甚至是从那些僵直的变异怪物身上散出的黑暗污染能量,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朝着那个“小孩子”的身影汇聚而去,被它轻易地吸收、吞噬!
凌风刚刚稳住身形,看到这一幕,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失声惊呼: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凌风周身月华暴涨,再也顾不得维持封印或是查看周屿的状况,化作一道清冷流光,带着决绝的杀意,直扑那个突然出现的、诡异莫测的“小孩子”!
而周屿,在听到凌风那声充满惊骇的质问后,最后的意识也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