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吹过青石水库,水位降至十年最低,裸露的库底布满龟裂的泥块。渔民老张划着小舢板收网时,船底突然撞上硬物,他潜下水摸出一块泛白的骨头,凑近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那是半截人类股骨。
报警电话接通半小时后,三辆警车碾过碎石路停在库边。穿黑色冲锋衣的李建国刚跳下车,就看见法医林墨蹲在泥地上,助手苏语正给他递放大镜。“墨哥,骨头上有明显的砍痕,不像是野兽啃咬的。”苏语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指尖捏着镊子夹起一点附着的织物碎片。
林墨没抬头,指尖轻轻拂过骨面的裂纹:“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五十年以上,你把碎片送去微量物证实验室,重点做纤维成分分析。”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模糊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那是个穿灰色旧中山装的男人,身形佝偻,脸色惨白得像纸。苏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晃动的芦苇:“墨哥,怎么了?”
“没事。”林墨收回视线,他知道那是死者的魂魄。这种能与逝者对话的能力,他从入行起就没告诉过外人,只有合作了八年的李建国和苏语隐约察觉他“直觉”异于常人。
李建国蹲下身,指着骸骨周围的泥土:“周围没有棺木痕迹,应该是死后被抛尸入水。这水库1958年建成,要是死者死于水库启用后,尸体早该被水流冲散了。”他摸出烟盒又放下,“先扩大搜索范围,把所有骸骨碎片找齐。”
接下来三天,刑侦队和法医组在库底展开地毯式搜索。林墨拼凑出完整的骸骨,死者为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颅骨有钝器击打伤,右侧肋骨断裂三根,左手臂骨有明显的锐器砍痕。最关键的是,苏语在织物碎片中检测出棉麻混纺成分,上面还残留着一个模糊的蓝色印记——那是1960年代某地质勘探队的标志。
“1965年,这支勘探队曾在青石水库周边执行任务,后来突然撤离,档案里只写着‘任务终止’。”苏语调出泛黄的档案照片,指着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这个叫周明远的工程师,当年在撤离名单上,但一直没找到他的下落。”
林墨盯着照片里的周明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叹息声。他转身,那个穿中山装的魂魄就站在办公桌旁,手指颤抖地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他……是他把我推下来的。”魂魄的声音断断续续,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墨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苏语注意到他的异样。林墨沉吟片刻,指着照片里一个高个子男人:“查一下这个叫赵志强的队员,他和周明远的关系怎么样?”
李建国立刻安排人走访老职工。当年的炊事员王大爷回忆,1965年深秋的一个雨夜,他看见周明远和赵志强在帐篷里争吵,周明远手里还攥着一个黑色木盒。“我听见周工说‘这东西不能交给你,要上交给国家’,第二天就没人见过周工了。”王大爷抹了把脸,“后来赵志强说周工擅自离队,队里也就不了了之。”
线索指向赵志强,可他早在1980年就移居国外,去年死于车祸。案件似乎陷入僵局,林墨却在深夜接到了魂魄的“指引”。他梦见自己站在水库边的山洞里,周明远的魂魄正用石头敲击岩壁,岩壁后传来空洞的回声。
第二天一早,林墨带着苏语和李建国来到梦中的山洞。苏语用地质锤敲开岩壁,里面果然藏着一个黑色木盒,盒身刻着奇怪的符号。“这是日军的军用密码符号。”李建国盯着符号皱眉,“难道和传说中的‘黑箱地图’有关?”
“黑箱地图”是当地流传多年的传说:1945年日军投降前,把掠夺的文物和黄金藏在秘密地点,绘制的地图装在黑色木盒里,后来不知下落。林墨打开木盒,里面没有地图,只有一本泛黄的日记和半张残缺的图纸。
日记是周明远写的。1965年,勘探队在水库底发现日军的秘密仓库,赵志强见财起意,想把地图卖给境外势力,周明远坚决反对。雨夜争吵后,赵志强趁周明远转移木盒时,从背后用勘探锤击中他的头部,把他推下水库,还伪造了离队假象。“我把地图藏在……”日记写到这里突然中断,后半页被撕掉了。
“赵志强没找到完整的地图,所以一直没敢动仓库。”苏语分析道,“可地图的另一半在哪里?”林墨摩挲着日记封面,突然听见周明远的声音:“在我家……墙里。”
周明远的老房子还在,林墨在卧室的砖墙里找到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另一半地图和一封举报信。原来周明远早就料到赵志强会动手,提前把地图分成两半,准备交给上级。举报信里详细记录了赵志强与境外势力的联系,还有仓库的具体坐标——就在青石水库最深的水下暗礁处。
李建国立刻组织潜水队打捞。三天后,潜水员从水下打捞出十几个密封的军用木箱,里面装满了青铜器、字画和金条,都是日军当年掠夺的文物。看着文物被一一清点,周明远的魂魄站在岸边,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渐渐消散在晨雾中。
结案那天,苏语给林墨泡了杯热茶:“墨哥,多亏了你总能‘猜’对方向。”林墨接过杯子,看向窗外飘落的秋叶:“不是猜的,是有人在帮我们。”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问——有些默契,不需要说破。
夕阳下,青石水库的水位渐渐回升,淹没了曾经裸露的库底。那些沉睡了半个多世纪的秘密,终于随着骸骨重见天日,得到了应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