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发现女儿可能在梦中无意识驱赶了黄鼠狼后,林大山和周氏心中便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甜蜜的负担。他们更加细心地观察着小锦鲤的一举一动,既希望她平安普通,又无法忽视那日渐显现的“不凡”。这份担忧与隐秘的骄傲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对女儿的守护愈发精心。
冬日里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林睿思和苏文谦的县试。县试是科举之路的第一道门槛,虽只是童生试,却是读书人证明自身、获得进学资格的关键一步。苏文谦自得周通判荐书后,在王教谕指点下,学业一日千里,对此次县试志在必得。林睿思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在林家日渐浓厚的书香氛围熏陶下,也欲下场一试。
考试前几日,林家便笼罩在一种紧张而期盼的气氛中。林周氏变着法子给两人准备滋补又清淡的饮食;林大山和林忠农将家中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确保他们能安静温书;连林勇武和林巧手等小的,走路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了哥哥们。
考试前一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桌上菜肴丰盛,但苏文谦和林睿思都有些食不知味,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文谦,睿思,放宽心。”林大山给两人夹菜,沉稳地说道,“咱们庄稼人种地,春种秋收,讲究个尽力而为。你们读书考试也一样,把平日学的拿出来就好,莫要想太多。”
林周氏也温言道:“是啊,别有负担。考上了是喜事,考不上咱们再读,家里供得起。”
小锦鲤被林周氏抱在怀里,似乎也感受到家中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看看眉头微蹙的苏文谦表哥,又看看小脸紧绷的四哥林睿思,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她伸出小手指着苏文谦,咿呀了一声,又指向林睿思,嘴里发出“哥、哥”的模糊音节。
苏文谦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紧张的心情稍缓,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锦鲤乖,表哥和四哥明天去考试,给哥哥们加加油好不好?”
小锦鲤似乎听懂了“加油”这个词,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手挥舞着,显得十分开心。她挣扎着从母亲怀里探出身子,似乎想要靠近两位哥哥。
林周氏会意,将她抱到苏文谦和林睿思中间坐着。小锦鲤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忽然伸出两只小胖手,一手抓住了苏文谦的衣角,一手抓住了林睿思的手指。然后,她低下头,像往常玩玩具般,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两人紧挨着的手臂,嘴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唧唧的声音,仿佛在施行某种她独有的、表达亲近和祝福的仪式。
这童稚的举动,瞬间冲淡了考前的凝重。大家都被逗笑了,饭桌上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瞧瞧,妹妹都给咱们鼓劲呢!”林精诚笑道,“文谦表哥,四弟,你们准能行!”
苏文谦和林睿思看着身边这个软糯可爱、全心依赖着他们的小妹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份紧张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苏文谦轻抚着小锦鲤柔软的头发,低声道:“借妹妹吉言。”
第二日天未亮,林大山便亲自套了牛车,送苏文谦和林睿思去县城考场。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相送,小锦鲤也被裹得严严实实抱出来,在晨雾中挥着小手,直到牛车消失在路口。
考试需进行一整天。留在家中的众人,虽各自忙碌,但心都系在县城考场。林周氏做针线时总走神,林精诚在铺子里算错了两回账,连林勇武练拳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午后,小锦鲤睡醒了午觉,精神十足。林周氏抱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冬日暖阳和煦,小锦鲤玩着哥哥给她编的草蚂蚱,自得其乐。玩着玩着,她忽然停下来,抬头望向县城的方向,小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感应着什么。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草蚂蚱,口中发出极轻的、如同祈祷般的“嗯嗯”声,周身似乎弥漫着一股宁静而柔和的气息。
林周氏心中微动,隐约觉得女儿似乎又在无意识地做着什么。她不敢惊扰,只是静静抱着她,心中默默祈祷。
傍晚时分,牛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全家人都涌到了院门口。只见牛车上,苏文谦和林睿思虽然面带疲惫,但眼神明亮,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爹,娘!我们回来了!”林睿思跳下车,声音带着兴奋。
“舅父,舅母!考题都在平日复习范围内,答得还算顺手!”苏文谦虽沉稳些,但语气中也充满了信心。
全家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绽开笑容。林大山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好!顺利考完就好!”
放榜的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到来。那天,林精诚一早便去了县城等候。日头偏西时,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人还没进院,兴奋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中了!都中了!文谦表哥是案首!第四名!睿思也中了,排在第二十七!”
“哗——!”全家顿时沸腾了!案首第四名!这在小小的林家村可是了不得的成绩!苏文谦激动得眼圈发红,林睿思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林周氏喜极而泣,林大山咧着嘴,一个劲儿地说“好”。
欢庆中,林精诚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听衙门的人说,这次阅卷的王教谕私下夸赞,说文谦表哥和睿思的卷子,不仅文理通达,字里行间更透着一股难得的‘清气’和‘稳当劲儿’,尤其在取舍论述时,思路异常清晰,仿佛如有神助,避开了几个容易出错的陷阱。”
“如有神助?”林周氏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怀里正咿咿呀呀分享喜悦的小女儿。她想起考试前夜女儿那亲近的举动,想起考试当天午后女儿那异常的专注……难道……
她将这个念头深深埋进心底,只是笑着对苏文谦和林睿思说:“这是你们自己用功的结果!也是咱家积德,祖宗保佑!”
但在她心里,却隐隐觉得,这次考试如此顺利,或许……真的有女儿那懵懂中“集中”起来的好运,在冥冥中庇护着她的哥哥们,让他们心绪宁静,思路清晰,避开了不必要的失误。
这份“集中好运的喜悦”,是如此的真实而饱满,它不仅仅是一纸榜文的胜利,更是对这个家庭所有努力与善良的最好回报,也似乎印证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福泽,正在以它独特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的每一个人。
(第八十六章 集中好运的喜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