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自打立了酱坊规矩后,整个江家院子就没再安静过。
清晨鸡鸣未散,院中已是热火朝天。张寡妇撸着袖子炒蒜,哑巴翠花低头切辣椒,老柳婶擦着案板哼着小曲。江阮一边指挥一边监督,手里还拿着本“辣酱操作守则(初试版)”。
内容简明扼要:
一斤辣椒配葱七两、蒜四两,豆油视火候而定;
切菜需齐、搅酱需慢、封罐需净;
出错不打,重做三次罚鸡蛋;
偷吃辣酱者,舌头自理。
几位婶子刚开始还紧张,生怕一失手被骂,但一天下来,发现这疯丫头其实心细如丝,骂人毒嘴但说话有理,便慢慢放开了手脚。
江阮亲自盯着三人操作,同时利用空间定期取出几样试验品调整口味,配合试吃记录——她的目标不是量,而是味道的稳定性。
“咱得先做好一百罐,再考虑卖第二百罐。”她念叨着,“辣酱不是糊口饭,是咱未来的家底。”
萧砚坐在旁边翻竹匾,听她念念叨叨了一早上,终于开口:“你以前是不是当过掌柜的?”
“算是吧。”江阮咧嘴,“你也该习惯了,我是一个嘴比脑快、胆比嘴大的主儿。”
“你现在是老板,我是打杂的。”萧砚低头拨着竹签,语气没什么情绪,“老板命令了,我也只能听。”
“那我现在命令你——晚饭你做,我吃。”
“……你倒是会挑事。”
“谁让我疯得理直气壮。”
—
可就当一切看似顺风顺水的时候,第一场“小风波”悄悄酝酿了。
第三天下午,张寡妇炒酱时,一不小心用了没彻底晒干的辣椒。
酱一入锅就发出“刺啦”一声异响,接着锅里冒出白雾状水汽,辣味不见,反倒是一股淡淡的生草味。
江阮鼻子一皱,立刻察觉不对。
她快步走过去,一掀锅盖,脸一沉:“停手,全停!”
张寡妇吓得往后退:“我、我不知道……这辣椒是昨天晾的……”
江阮盯着那锅糊酱沉默了几秒,随即深吸一口气:“没干透就炒,辣味没激出来,油还糊锅,这批废了。”
老柳婶也跟着慌:“这可咋整?一锅酱说没就没了?”
哑巴翠花连连摆手,似乎想解释什么。
江阮却忽然笑了,声音平静:“废了就倒,不扣你们工,只记一次警告。”
张寡妇眼睛睁大:“你、你不罚我?”
“罚有用吗?”江阮挑眉,“辣椒不炒熟它自己也不辣,我要真那么小气,你以为你们能站在这?”
她一边关火一边把糊锅端到院子边,挖了个坑埋了下去,嘴里还念叨:“入土为安,来世做个好酱。”
三位婶子都忍不住笑了。
可这事传到李氏耳朵里时,就变了味。
—
“你说她炒坏了一整锅酱?!”李氏在屋里惊呼。
“可不是嘛,”村东口的刘婶边剥豆角边嘴快,“听说那锅全毁了,还埋了。”
李氏一拍桌子:“真是浪费!她那小作坊也就唬唬人,早晚撑不住的。”
刘婶悄悄道:“你不是说……她那酱你也想学配方?”
李氏哼了一声:“那是当然,她天天带着几个人嘀嘀咕咕,万一真卖出去了,不都让她一个人得了好处?”
说着,眼珠一转,嘴角划过一丝算计。
“明天你帮我把辣椒堆换一下,我来教她点‘配料新思路’。”
—
第二天清早,江阮出门进山,张寡妇等人在后厨炒料,李氏借着送水的名义混进灶房。
她佯装热情:“哎呀你们太辛苦啦,来来来,我帮你们把辣椒翻翻——这批看着油亮亮的,很新鲜。”
张寡妇犹豫了下:“这……阮丫头说不让外人动。”
“我是她后娘,还外人?”
说着,李氏眼疾手快,把一袋未晒透的辣椒偷偷混进当日用料中,心里得意:
等酱炒糊,看你怎么收场!
可她哪知道,江阮早已习惯“防后娘于未然”,昨晚就偷偷在每批辣椒袋上撒了灵泉水+特调“熟成粉”,还在袋口夹了小纸签:
【今日专用,检测过,湿度适宜。】
张寡妇炒酱时,一眼就看出这批辣椒不对劲:“这袋怎么没签?”
翠花比了个叉。
柳婶也皱眉:“莫不是放错了?”
张寡妇一拍脑门:“不对劲,我去问江阮!”
而这时江阮已经从后山回来了。
她听完后也不恼,反而一脸和煦:“没事,出错在先,总要有人教后娘怎么识辣椒。”
当天下午,她特意把院门敞开,把李氏拉出来,当众道:
“后娘,您今儿给咱送的辣椒,差点把咱酱坊整瘫了。以后您再想‘帮忙’,得填一张表,写明您的‘操作思路’和‘预期效果’。”
村民们哄笑。
李氏被笑得脸发紫:“你冤枉我?!”
“我不冤枉人,我只看事实。”江阮扬手展示一块被糊的锅底,“证据在此。”
她笑得明媚:“后娘,我从小受您照顾,今天也该回报回报——这锅底送您,挂厨房墙上,天天提醒自己:辣椒湿了别乱掺。”
李氏当场差点被气晕。
—
夜里,江阮坐在屋檐下,把锅底刻字“后娘纪念版”小心藏进柴堆,笑得打跌。
萧砚坐在一旁,低头编竹匾,忽然抬眼问她: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对人?”
“小时候没机会。”江阮靠在门框,月光打在她眼里,“以前只敢想,不敢做。现在嘛——我有了空间,有了辣酱,还有了你们。”
她轻轻咳一声,补充道:“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皮厚了。”
萧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忽然将做好的竹匾递给她。
“以后你做酱,就用这个装第一批成品。”
江阮低头一看,那是个小巧而精致的浅底圆匾,边角被细心打磨,中央还刻了一个“阮”字。
她怔住:“你啥时候刻的?”
“你在怼人时。”
她捧着竹匾,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说你这么冷,还这么细心,以后真有人抢我,我得先打断他腿。”
萧砚轻轻咳了一声,望着天:“先试试你那辣酱能不能抢到镇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