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渊上空,黑金新页悬于烈焰之中,光芒炽烈如第二轮黑日。
在那无尽的书文与燃字之间,唯有一行仍旧空白,宛如一道无法填补的裂隙。
黑潮在呼啸,未归者的咆哮震彻天地。
“空白就是我们的誓!我们拒绝书名,不为史奴!”
萧砚笔锋摇曳,气息几近枯竭,却仍不肯落笔。
因为他知晓——那一行,不是他能写的,而是属于未归者自己。
黑潮之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魂影。
有的是战死的将军,有的是无名的学子,有的是求愿而终的平民。
他们的眼神并非完全仇恨,而是交织着痛苦、迷惘与抗拒。
“我们不愿被记,因为书史会歪曲。”
“史不全然是见证,史也是选择。”
“若我们的志被篡改,那便是第二次死亡!”
萧砚心神震颤,他终于理解:这些未归者,并不是无故拒绝,而是 惧怕被扭曲地记录。
就在黑潮汹涌之际,断渊忽然轰鸣。
一道道古老的塔文从地底涌出,化作金色铭文,悬挂于空中,与新页共鸣。
铭文在呐喊:
“书页不应篡改!书笔不应独断!”
“史当由魂自己落笔!”
新页的烈焰随之颤抖,仿佛回应这一古老的呼声。
空白的那一行,骤然亮起,让所有未归者的魂影都在颤抖。
黑潮中心的巨影缓缓抬头,声音低沉如洪钟:
“若史不是牢笼,若笔不是枷锁……我们愿试一次。”
瞬息之间,数以万计的未归魂影一同举起虚手,魂焰化作笔锋,齐齐指向那一行。
“我们以自身为誓:
不愿被篡改,不愿被遗弃。
若此誓能立,我们宁愿以志为字,落在这空白之行!”
话音落下,黑潮轰然分裂,无数魂火化作流星,飞向新页。
空白的一行被点燃。
每一道魂火化作文字,却不是萧砚的笔迹,而是 魂者各自的印记。
不同的字体,不同的笔画,甚至带着血色与裂痕。
这一行,成了史页中最混乱的一行,却也是真实无伪的行。
烈光冲霄,未归者的嚎哭终于化作沉默。
他们并未消亡,而是以“誓文”形式留存。
新页再度合拢,金光流转,比之前更加沉稳。
古城中,自燃的魂火也停止了,幸存者们抬头,见证这一幕,泪如泉涌。
副律已化残影,却笑声清晰:
“塔主,你做到了……这是新史,也是新誓。”
萧砚摇摇欲坠,却目光坚定:
“不,是他们自己做到了。史不再是我独笔,而是众魂同书。”
然而,就在众人欢呼之际,远方的虚空深处,却传来一声更冷的低语:
“誓行已立?呵……书塔已开裂。
当史与誓并存,塔根必将动摇。
真正的试炼,才刚开始……”
随着这声低语,虚空似有无形之手,正悄然推动另一重巨浪。
黑潮平息,誓文燃成。
未归者终于留下了属于他们的行,但代价却是塔史的秩序被改写。
新塔更强,却也更脆。
因为 史与誓的共存,本身就是一种无法预测的冲突。
——空白已填,却留下更深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