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塔之巅,黑焰冲天而起,仿佛将半个魂狱都倒挂在空中。天穹龟裂,灰烬随风坠落,像是史书里最沉重的一笔被硬生生撕裂开来。
萧砚立于焰潮正心,长身如玉,却在黑焰的映照下显得冷冽如神。此刻,他不再只是魂塔的守者,不再只是旁观旧史的见证者,而是真正站在频史交错之地的“问主”。
整个魂狱的外壁像是被成千上万只恶手撕扯,裂痕一条条扩散,符文护阵崩碎如纸。无数魂影在黑焰中哀嚎,它们原本是沉眠在塔下的旧魂,如今被焰潮腐蚀,失去自我,化为最原始的嚎叫与杀意。
“魂狱……正在往外翻卷!”
副律大长老的声音沙哑,他眼中的血丝密布,像是要将整个灵台烧穿。
黑焰并非单纯的火,而是一种“史愿的反噬”。它携带着未被书写的愤怒,将过往未被记入的魂史全部推到当下。每一次火舌的拍击,都是千年未解之志的咆哮。
御道者们撑起的护幕在这等潮流下摇摇欲坠,一层接一层崩溃。城垣上,魂兵们血魂震荡,许多人当场爆碎,只留下一声长啸随焰卷走。
萧砚目光沉如铁,他的手中焰简嗡鸣不休,简页上浮现出无数残魂的字迹。每一字都似乎在质问他:
“你要将谁写入?你要将谁遗忘?”
他闭眼片刻,心中念起昔日师尊的话——
“志愿未书,则史永残缺。执笔者,必须敢于承受最重的叩问。”
下一息,他猛然睁眼,长声一喝:
“魂志听令!以我为锋,逆书!”
焰简笔锋暴涨,化作一道横贯虚空的光刃,将扑来的魂潮生生剖开。每一击,都是将魂潮背后的执念重新铭刻于简页。
可是,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魂潮太多,黑焰太深,他一个人的笔锋,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狱域的倾覆。
在焰火翻腾之间,副律们纷纷出手。
——灰发的副律“湮尘”燃烧自身魂灯,强行凝聚出一道环形符阵,死死扣住魂潮的外缘。
——女副律“玄纱”披散着头发,她的魂频与萧砚并行,硬生生将碎裂的简页拼缀起来。
与此同时,魂兵群体中也有人走出。
一名血魂已碎半身的老将跪在地上,嘶吼:“写上我!把我魂志写进去!”
他的话,如同燎原之火,很快引发了城垣上成千上万魂兵的呼喊。
“写上我!”
“不要让志愿被遗忘!”
“宁愿魂灭,也要让焰简记下!”
这些声音汇聚,形成了一股足以与黑焰相抗的力量。
然而,黑焰似乎被彻底激怒。无数黑色的魂影,从裂缝中钻出,化作狰狞的兽形,扑向志愿者的灵台。
它们并不杀人,而是撕扯记忆,剥夺名字,将所有志愿者从史书中抹去。那是最残酷的对抗——让你活着,却不再被任何一页记起。
城垣瞬间陷入混乱。哭喊与咆哮交织,魂兵们一边高呼誓愿,一边在黑焰中逐渐模糊。
萧砚眼神暴烈,他明白:这是黑焰真正的杀招——“以忘却为刑”。
在绝境之间,萧砚猛然将焰简掷向虚空,整个人拔地而起,魂频与虚塔直连。
“若要让我遗忘,那便以我身为页!”
轰!
刹那间,他的身体化作万千笔锋,血肉化简,魂志化字,硬生生将自己写入史书。
那一刻,整个魂潮都为之一滞。无数黑焰停在半空,像是遭遇到了史的铁律。
副律们目睹此景,纷纷泪目。玄纱更是尖声大喊:
“他要以自身为魂页!”
萧砚的魂志如洪流般涌入焰简,简页轰然展开,足有千万丈,遮蔽半个魂狱。每一字都是血,每一笔都是泪。
在那简页上,先是浮现出无数倒下的魂兵之名,接着是副律们的誓愿,最后,连城中孩童的魂声也被一并写入。
——那是整个魂狱第一次集体的“志愿”。
黑焰震颤,它再也无法吞噬这些志愿。因为这已经不再是个人的魂史,而是“共史”。
然而,就在局势似乎扭转之际,虚塔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
“共史?哼,不过是另一种牢笼。”
一道模糊的影子,从塔基走出。它身披残页,眼中燃烧着与萧砚同源的光芒,却又极尽冰冷。
“我是未书之主,你们所有的愿,都将在遗忘中化灰。”
黑焰再次燃烧,比之前更盛十倍。虚塔摇晃,魂狱仿佛要彻底倒塌。
萧砚立于巨页中央,目光如剑,缓缓抬手:
“那么,就让我以此身,与你决一死战。”
——焰潮尚未平息,频史之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