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塔在夜空中摇曳,如同悬挂于深渊之上的一块断裂巨石。
原本沉稳的塔频轰然撕开,火光、碎焰与血色纹路交织,仿佛一道道天地的裂缝,蔓延在黑夜的穹顶。
魂潮反扑——比任何一次都更为恐怖。
黑焰如洪,魂声如潮,冲击在城郭之上。外城的防御阵纹本就残破不堪,如今在这股逆潮之下,仅仅数息便开始层层崩解。巨大的光罩支离破碎,石城墙在一瞬间被无数魂影撕扯成齑粉,碎石与黑火一同坠落,犹如末日的雨点。
城头上的守军早已疲惫至极,他们的盔甲被焚烬灼穿,血迹与汗水凝结成铁锈一般的色泽。
一个魂卫挥刀斩下,却只砍到虚无的残影,下一瞬便被数道黑焰贯穿,肉身化为灰烬,只留下骨骼在半空中碎裂。
“稳住!稳住阵脚!”
副律高声怒吼,他身披裂纹阵袍,手中符笔燃烧着最后的魂力,将一道又一道锁魂符抛入防线之中。
可这防线已不再是完整的长城,而是残缺不堪的碎片。每一处裂口都不断涌入黑焰与魂影,像是渗透进血肉的毒液,无法阻挡。
平民哭喊、魂卫厮杀、黑焰怒潮——三重声音交织在夜空,构成了一曲末世的交响。
虚塔之巅,萧砚独立。
他身上的长袍早已被黑火灼穿,血迹顺着裂口蜿蜒滴落。他的眼眸仍旧冷峻,却在冷峻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
“塔频若碎,志愿若亡,魂塔再无立身之本。”
他的心声轰然如雷,震荡在虚塔之内。
萧砚的掌心摊开,一页残简漂浮而起,上面铭刻着燃尽的魂志纹路。那是他曾亲手写下的 “不愿之誓”,未曾被塔主接纳,却在此刻化为最后的凭证。
他明白:今日若退,便无生机。今日若不立志塔,所有愿誓都将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魂狱长老们在塔心之中布下大阵。
他们的灵识交织,化为一片浩大的光海,试图稳固残破的频纹。
一位白发长老燃尽了自身的魂火,将一身修为尽数灌入阵心,声音沙哑却坚定:
“吾等守塔一生,不为此时,又能何为!”
数百魂卫围绕阵纹,血肉崩裂仍不退半步。他们不再是个体,而是与塔频相连的血肉之墙。
黑焰冲击之下,无数人形魂影嘶嚎着冲杀而来,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对志愿的吞噬。阵列之内,副律与数名统领撑起魂盾,刀光、火焰、符纹交织,将尸山血海生生顶起。
然而,逆潮并非普通攻伐。
随着天幕中的焰简倒挂,“识频”彻底裂开。
无数未愿之魂的声音,如同地狱中的咒声,直接灌入每一个活人的脑海——
“塔主之志,已崩!”
“未书之愿,无处归依!”
“尔等之命,不过余灰!”
整座城的人,几乎同时双耳溢血,精神濒临崩溃。有人当场倒地抽搐,有人举刀自戕,有人直接化为黑火。
这是识频的崩塌,不只是战场的溃败,更是意志的溃败。
在这一刻,萧砚张开双臂,将自己的识志与未愿之页彻底燃烧。
火焰自他体内喷薄而出,血与魂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焰柱,直冲天穹。
“既无塔主应问,便由我来答!”
他的声音震裂虚空,残页上的纹路逐字崩散,化为炽烈的火光,烙印在虚塔的每一道裂缝上。
他的身躯在燃烧,他的血肉在剥落,他的骨骼在裂响。
可他却一步未退,硬生生以自己的魂志,去堵住那即将彻底崩毁的主频。
“未愿者不灭!志塔尚在!”
黑焰逆潮在这一刻被生生阻挡,魂声震怒,似乎整个冥狱都在咆哮。
虚塔深处,一道模糊的声音响起,那是塔主的意志残影。
它问萧砚:
“尔以身镇频,可否承诺以命为塔,以魂为印?
若答,则立。若拒,则亡。”
这是 终极之问。
不是塔主考问萧砚,而是整个志塔在问:是否愿以生命与灵魂,永世为塔。
萧砚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他望向城下的惨烈厮杀,望向那些死而不退的魂卫,望向在黑火中哭喊的孩童,望向燃尽一切的长老。
他笑了。笑声中带着悲凉,也带着坚毅。
“我答。”
“我以残志为印,以此命为塔!”
轰然一声巨响。
未愿之魂不再嘶嚎,而是被萧砚的血火汇聚,化为一部全新的焰简——逆简。
这逆简横空出世,与倒挂的魂潮硬生生对撞。
黑焰与赤焰交织,识频与残志相互撕咬,虚塔仿佛被一劈为二,世界在这碰撞中颤抖。
群像与萧砚的誓愿交汇,构成了最后的反扑。
城下,所有濒死的魂卫与平民,心中同时燃起一丝炽烈的火。那火焰并非外界之焰,而是志愿。
他们举刀,他们嘶吼,他们踏着血与火,再次冲入魂潮。
虚塔上空,萧砚与逆简对焰,与魂潮硬撼。
他的血肉在碎,他的魂火在燃,他的意志却越发坚定。
这是最后的战斗。
黑焰与逆简交织成一片无法直视的炽光。
整个世界在这光中颤抖。
当光芒渐渐消散,人们惊恐地发现——
虚塔还在,却已彻底改变;
魂潮退却,却留下更加深邃的黑暗;
而萧砚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火光深处。
只有一页逆简,漂浮在虚空,燃烧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