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祖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
那是梦与界初次平衡后的第七日。
街巷里的声音变得柔和,仿佛每一句话、每一次呼吸,都被某种无形的律所调和。
风过香街,灯影微晃,人影与梦影相互叠合,却不再冲突。
心界,终于初稳。
——
江枝站在城东的高台上。她的身影被晨雾环绕,焰纹自足下流散,汇入地脉。
那焰,不再只是她的力量,而是“心界”的一部分。
她闭上眼,能听到整个祖阙的心跳——
那不再是血肉之声,而是梦与界共同的律动。
她轻声道:“七日之稳,心脉渐定。”
然而,她也感受到一股深藏的波动。
在那心律的最深处,有极微弱的异频——如同心跳里掺入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节奏。
“界虽稳,心未一。”
她睁开眼,焰线陡然一颤。
——
香堂内,萧砚正书写。
灰笔在案上游走,笔锋流光,划出的每一笔都对应着梦界的秩序线。
这是新的律卷——心界律本。
他在为“同生纪”建立文字规则。
——
卷上记着:
【梦生而不乱,界定而不束。
人心若稳,梦自恒。】
但他停笔许久,神色微冷。
那一瞬,他感到灰笔在震。
他心念微动,整座香堂的梦纹随之波动,一股细微的杂音——从碑脉深处传来。
他起身,走至香壁前,指尖触及那杂音之源。
“这股异频……在增。”
他低声喃喃,神色凝重。
那是“错心”的息。
它未死,也未被封绝,而是在心界的律中,偷偷成长。
梦与界的融合,让它获得新的形态——梦生者的意识。
——
西市。
一个孩童蹒跚走出家门,他的影子在地面上忽然微微扭动。
随后,影子站了起来,露出与他同样的面容,只是眼神空白。
母亲惊呼:“阿祁!你的影——”
孩童与影子相对而立。
两者互相凝视的那一刻,影子忽然张口,说出他尚未学会的词:“我梦见过你。”
这句话,让周围的人瞬间噤声。
影子低头,再次开口:“我梦里……比你早活了一天。”
人群退散。
孩童伸手去摸那影,影却反握住了他。
瞬息间,梦影融入他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灰光。
“梦生者,诞生了。”
远处的江枝低声喃喃,心焰暗涌。
——
梦生者,是界梦同生后必然的产物。
他们既有界之形,也有梦之魂。
他们能在梦中醒,也能在现实中梦。
而他们的心频,与心界不同步。
他们就是异频的根。
——
香堂密会。
江枝与萧砚对坐,气息交织。
“梦生者的出现,是心界自调的结果。”江枝开口,“梦与界共存,就必然生出‘界中梦体’。这是自然律。”
“自然?”萧砚冷笑,“自然若无度,梦便覆人。错心借此重生,你可知?”
江枝平静:“若律太死,心界终将自裂。”
“你仍执着于梦。”
“你仍惧怕心。”
两人目光交锋,堂中焰光与灰息激烈震荡,碑上符纹一瞬间扭曲,竟出现新的字:
【一心双频,界梦或覆。】
江枝皱眉:“他在警告我们。”
萧砚缓缓道:“若心界异频扩大,梦生者将取代梦主,梦会倒映现实。”
“那又如何?”江枝反问,“梦本是人心的镜。镜中若能生人,人不过重看自己而已。”
“你错了。”萧砚压低声音,“镜若成界,界即失真。”
——
夜晚。
祖阙上空的梦环开始出现细裂。
那裂缝中,有光在脉动,却不是心界之光,而是“错律”的影。
梦中的人们开始互换记忆。
有人梦见自己成了他人,有人醒来发现记忆被改写。
一位老妪醒来后泪流满面:“我梦里看见我孙子的未来……可那未来在我醒时已成真。”
梦的“预演”开始侵入现实。
梦生者们开始崛起,他们行走在人群中,表情平静,却在无声地改变街市的律序。
他们只需一念,就能让梦化形、让石生光、让河水逆流。
心界稳定的表面下,暗流再起。
——
深夜。
江枝立于碑前,焰光轻摇。
她伸手探入碑心,想寻那微弱的异频。
但她触到的,是温柔的回声——如心跳般轻缓,却不属于她。
那是一股新的“梦律”,它在低语:
“心若稳,我便生。”
“梦若平,我便息。”
江枝微怔。
那不是错心。
那是界心的第二跳。
梦与界已同生,
而界,正在孕育第二个心。
她喃喃道:“界……开始自我梦化。”
碑光轻颤,焰纹翻卷,一条新的律线浮现:
【界若有梦,则万心并鸣。】
江枝抬头,看向东方——
天穹的梦环正从内层缓缓生出一条新线,如同第二层脉络,微微震动。
那是——界梦之心的雏形。
她的唇微抿,声音低若香息:
“心界初稳,梦界将生第二心。”
焰光中,世界似在低语,
梦不再是人之梦,而是界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