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金陵归来,陆府上下便陷入一种隐秘而喜悦的忙碌中。
陆远要娶林黛玉为正妻的消息,虽未正式公告,但府中核心之人都已心照不宣。
薛宝钗作为当家奶奶,第一个得了陆远明确吩咐,便开始暗中筹备。
她行事沉稳周密,将一应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却又不露声色,以免黛玉羞窘。
这日,宝钗将王熙凤、贾探春唤至自己院中商议。
“夫君的意思,是要给林妹妹一个最体面、最盛大的婚礼。”
宝钗坐在临窗的炕上,手中拿着一份初步拟定的单子,“聘礼、嫁妆、仪式、宴席,样样都不能简慢。
咱们虽在金陵,但京中陆府那边也要同步准备。妹妹们看看,可还有什么疏漏?”
王熙凤接过单子,丹凤眼一扫,便啧了一声:“好家伙!这聘礼单子,怕是比当年国公府娶媳妇还要阔气!
赤金头面十二套、东珠十二斛、各色宝石十二匣、古玩玉器十二件……这‘十二’之数,是取月月圆满之意?”
宝钗点头:“正是。夫君特意吩咐,一切取双数,寓意成双成对。除了这些,还有田庄两处、铺面四间,都写在聘礼单上,是给林妹妹做私产的。”
探春细细看着,赞叹道:“大人真是用心。这些物件,件件名贵倒在其次,难得的是样样都契合林姐姐的喜好。
你们瞧这‘蕉叶白端砚’、‘松烟古墨’、‘前朝孤本琴谱’,哪一样不是投其所好?”
凤姐儿笑道:“可不是!要我说,最难得的是这份心思。寻常人家下聘,不过金银绸缎,哪会想到这些文雅玩意儿?
可见咱们这位爷,是真把林妹妹放在心尖上了。”
三人又商议起嫁妆。
黛玉父母双亡,并无娘家可依,这嫁妆便需陆府自己置办。
宝钗早已想妥:“林妹妹的嫁妆,咱们公中出一份,我再添一份私房。妹妹们若愿意,也可添妆,不拘多少,都是心意。”
探春当即道:“我出两千两,再添一套我娘留下的碧玉头面。”
她如今协助打理府中产业,手中颇有积蓄。
王熙凤更不含糊:“我出五千两!再把我那套赤金点翠百鸟朝凤的头面拿出来,给林妹妹添妆!横竖我如今用不着那些了。”
宝钗温婉一笑:“我出八千两,再添两处小田庄。另有一事——林妹妹的嫁衣,我想请苏州最好的绣娘来量身定做。
听说‘锦绣坊’的苏绣天下无双,一件嫁衣要绣上半年。”
凤姐儿拍手:“这个主意好!我明日就派人去苏州请人!嫁衣的料子,库房里还有几匹上用的云锦,正红色的,日光下能泛出七彩光华,给林妹妹用最合适!”
正说着,外头丫鬟报:“林姑娘来了。”
三人忙收住话头。
只见黛玉扶着紫鹃进来,一身浅碧色衣裙,发间簪着那支碧玉七宝玲珑簪,气色较之前好了许多,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宝姐姐,凤姐姐,三妹妹。”黛玉行礼,“你们在商议什么?”
宝钗笑着拉她坐下:“正说起过几日要去栖霞山进香的事。妹妹身子可大好了?若是无碍,咱们一同去散散心。”
黛玉何等聪慧,见她们神色有异,又见炕几上搁着些账册单子,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脸上不由泛起红晕。
低声道:“我已好了……全凭姐姐们安排。”
探春见她害羞,忙岔开话题:“林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新得了一本《宋代词选》,其中有不少清丽婉约之作,想请你帮我品鉴品鉴。”
众人说说笑笑,将婚礼之事暂且按下。
然而,筹备工作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陆远亲自修书数封,命快马送往京城。
一封给官媒,命其择吉日、备文书;一封给管家,命其将京中陆府主院“澄明堂”重新修缮布置,作为新房;
还有一封,竟是送往宫中。
半月后,京中回信陆续抵达。
官媒选了三个吉日:八月初六、九月十二、十月初八。
陆远看过,朱笔圈了九月十二:“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正是好时节。”
管家则送来了新房的设计图样。
陆远仔细看过,提笔修改了几处:“窗要开得大些,多设书案、琴台。院中移植翠竹,引活水成溪。”
至于宫中那封信的回复,却是数日后由一位太监亲自送来。
那太监姓夏,面白无须,态度恭敬:“陆大人,皇上看了您的折子,很是欣慰。说您为国效力,如今成家立业,理当褒奖。
特赐下‘天作之合’御笔匾额一块,明珠十斛,宫缎百匹,以为贺礼。皇上还说,届时会让太子殿下代他前来观礼。”
陆远谢恩接过。夏太监又压低声音道:“皇上私下让奴婢带句话:陆卿的婚事,务必要办得风光体面,让天下人都看看,忠臣良将自有厚报。”
这话里的深意,陆远自然明白。他如今圣眷正隆,这场婚礼,也是向朝野展示恩宠的机会。
消息传开,金陵城顿时轰动。
陆远要娶妻的消息本就不胫而走,如今连皇帝都赐下贺礼,太子还要亲临,这排场简直骇人听闻。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议论。
“听说了吗?陆大人要娶的,是原来荣国府那位林姑娘!”
“可是那个父母双亡、寄居贾家的表小姐?哎哟,这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何止是凤凰!你们没见这几日陆府采办聘礼的阵仗!那车马,从早排到晚,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箱一箱往里抬!”
“我有个远房表亲在陆府当差,说聘礼单子厚厚一叠,光是田庄铺面就值好几万两!更别提那些御赐之物了!”
“要说这林姑娘也是苦尽甘来。贾家败落成那样,她一个孤女,竟能有这般造化,真是命里该有。”
“什么命里该有?我听说,是陆大人早就对林姑娘有情,当初买下荣国府,多半也是为了她。后来南下金陵,特意带在身边,如今水到渠成罢了。”
“难怪!我说怎么陆大人这般人物,至今未娶,原来是在等这位。真是痴心一片啊!”
市井议论纷纷,有羡慕,有感慨,也有好奇。
而陆府之内,黛玉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这日,陆远将黛玉唤至书房,将聘礼单子递给她:“看看,可还缺什么?”
黛玉接过那厚厚一叠笺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列着:
“聘金:黄金六千两,白银两万两。
赤金头面十二套(镶东珠、红宝、蓝宝、翡翠各三套)
东珠十二斛(每斛百颗,大小匀称,光泽莹润)
各色宝石十二匣(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猫儿眼、碧玺、蜜蜡俱全)
古玩玉器十二件(前朝官窑瓷器四件、古玉摆件四件、名家字画四幅)
田庄两处(京郊良田五百亩、金陵水田三百亩)
铺面四间(京城东市两间、金陵秦淮河畔两间)
御赐‘天作之合’匾额一块、明珠十斛、宫缎百匹……”
下面还有长长一串,绫罗绸缎、皮毛药材、家具陈设,无所不包。
黛玉看得指尖发颤,抬起头,眼中已含了泪:“这……太过了。我何须这些……”
“要的。”
陆远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黛玉,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陆远明媒正娶的妻子,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从前你在贾家,虽有老太太疼爱,终究是寄人篱下,难免委屈。
往后,在我身边,我要你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再不必看任何人脸色。”
黛玉泪如雨下,不是伤心,而是被这份郑重与珍视深深打动。
她想起幼时丧母,父亲病故,孤身投奔外祖母;
想起在贾府那些年,虽锦衣玉食,却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想起宝玉痴傻,贾家败落,自己一度以为此生再无依靠……
而如今,这个人,用最实际的方式告诉她:你有家,有依靠,有未来。
“谢……谢谢你。”她哽咽道。
陆远抬手,轻轻拭去她的泪:“傻话。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将聘礼单子收起,又取出一本册子:“这是婚礼的流程,你看看。九月初六下聘,九月十二正日。京中陆府已经布置妥当,咱们八月底动身回京。”
黛玉翻看那册子,但见上面将每个时辰该做什么、何人主持、何处行礼,都写得清清楚楚。
连她当日穿戴什么、由谁搀扶、说什么吉祥话,都一一列明。
“这般繁琐……”她轻声道。
“一生一次,自然要周全。”
陆远道,“你放心,一切有宝钗她们打点,你只需那日做个最美的新娘便好。”
黛玉脸一红,垂下头去。